一听这话,任泽的脸越发阴沉了。
好像感受到杀气,林蕴兴奋褪下,一扭头看见任指挥使的脸色,便知他大概误会了,林蕴解释道:“周围麦子都病得重,独独中间这一小片没影响,这没得病的麦子很可能是天然的抗病种。得留下,回头试种、育苗,也许能选出稳定抗病的品种,这样日后小麦扬花期再下雨,便不用这般慌张了。”
“任指挥使,这几十株麦株可否卖与我育种?当然,剩下的病害我也会帮忙想办法解决的。”
林蕴问完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对,这田不是指挥使在种,归你养父管,那劳烦你带我去找老人家,我去问问他。”
任泽看着眼前的林小姐仿佛会变脸一般,她在车里认出他时,那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恨不得赶紧解决完就走,如今几株麦子就让她急不可耐地要去见他养父了。
当然,任泽这一趟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养父宽心,他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离开麦田前,他见林小姐拿出随身携带的锦帕,让身旁的马夫用刀割成一条条的,然后挨个系在中间这片没病的麦株上。
林蕴系完布条起身,瞧见任指挥使正看着她,陡然有些不好意思。
别人还没说这麦子卖给她,她就先不客气地“动手”了。
她解释道:“都绑住了之后不会认错,和其他麦子区分开了。”
任泽没说什么,再次给林小姐带路,养父家离田边并不远,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任泽走在前面,推开门进去,屋里的任胜展本来躺在床上,一见到任泽,当即坐起来骂道:“谁让你进我家的,你……咳咳……你给我出去!”
林蕴在外面等着,不料听见这一出,当即都想捂住耳朵,知道任指挥使被自己养父指着鼻子骂,不会被他记恨吧?
屋里任胜展说完就咳得大喘气,脸涨红,任泽眼神暗了暗,转头对外面说:“你进来吧。”
林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拥有抗赤霉病麦种的强烈渴望战胜了胆怯,林蕴勇敢地进去了。
又听见脚步声,任胜展本来还想骂,但抬眼一看来人是林蕴,当即变了脸,不仅语气柔和起来,甚至还撑着身子要下床:“林小姐,你怎么来了?家中寒舍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林蕴见老人家病着还要起,急着道:“您坐着就好,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您若是这么客气,我都不好开口了,”
任胜展身上也确实没力气,也就放弃要起身的想法了,不然摔在林小姐面前,别把她吓着了。
没力气不好起身,但让林小姐干站着不是待客之道,任胜展把对任泽的厌恶往后放放,差咐道:“你搬把椅子给林小姐坐,然后把炉灶点了,烧点热水给林小姐喝。”
一听这话,林蕴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哪儿敢啊,连忙摆手:“真不用真不用,我说完事就走。”
任胜展不听,他见任泽没立刻动作,当即气得咳了两声:“我养你十几年,若是叫你搬把椅子倒杯水都不成,那你日后莫要再往我这里凑了,我担当不起。”
此话一出,林蕴感觉屋里的空气都冻结了,根本不敢回头去瞧任指挥使的脸色。
她听到了脚步声,然后轻微“砰”地一声,是板凳在林蕴身后落了地。
任指挥使的声音比腊月的天还要冷:“林小姐坐,我去烧水,你同我养父聊。”
虽然任指挥使出了房间,林蕴一开始坐在板凳上还是感觉下面有针扎似的,但聊到如何处理赤霉病,林蕴就忘了方才的恐惧。
听林小姐说完,任胜展目露欣喜:“所以我通通沟,把病的麦子处理掉,再撒草木灰什么的,我的麦子就还有救?”
林蕴点点头,道:“不一定能成功,但还有救的机会。最差的情况是害病的麦子救不了,你把他们都拔了,别影响其他的麦子。”
任胜展说他明白,他愿意试一试。
找到了办法,任胜展仿佛浑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再听到林小姐说他的地里许是出了抗病的麦子,要买了做研究,任胜展就更高兴了:“不用买,林小姐要的话,拿去就好了。”
他地里长出了神农传人都重视的麦子,这是天大的荣幸,要什么钱呀!
林蕴感念任胜展的慷慨,但坚持道:“钱还是要给的,我怎么能白拿东西呢,再说这麦子还不能挪,得先长在您的地里……”
一老一少相谈正欢,任泽提着刚烧开的水进了屋,一眼就看见方才还病蔫蔫的养父脸色红润,又听养父说一长串的话,一点都不咳不喘了。
任泽嗤笑一声,林小姐对这些庄稼人来说,可真是药到病除的神医啊。
***
屋里已经点了灯,谢钧还在看折子,他想今夜把事情都处理完,明日挤一点时间去宛平。
林二小姐来信说百姓地里害了病,他虽然从户部下了令出去,让几个县令协同林二小姐处理,但谢钧担心林二小姐太过和善,镇不住那些老油条,反正把自己急得团团转。
他要自己去望一望,若是林二小姐能处理当然最好,若是没办法处理,他就去镇一镇局面。
心里这么想着,谢钧加快处理公务的速度,又看完一本,发现严明进来在他旁边候着呢。
谢钧食指和拇指捏扯胀痛的眉心,问道:“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