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心跳随着时间流逝渐渐趋于平和,陆棠棣从他陡然过密的举止所带来的震慑情绪中脱身,开始恢复了她惯有的冷静和沉着。
她心道,是她操之过急了。
从意识到他的那点若有若无的情念开始,她就因为本身太过惊诧,本人从未有过此意,更无此想的错愕荒谬中,表现得既无所措手足,又敷衍塞责、浮皮潦草,才会骤失分寸以致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
她首先道歉:“是臣失言。”
皇帝的家事本就与她无关,纵使今夜事涉男女,但率先放任的是她,糊涂的是她,口不择言、选了个堪比逆鳞的推脱借口的也是她,所以她本人有错。
但。“陛下是认真的吗?想要行床笫之事吗?抑或只是因臣言语无状,心中气恼,才出此‘纳入后宫’之语?”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他们的身体触手可及,他只要轻轻弯一弯腰,就能俯身噙住那明明身在此情此景,却仍能顾自张合不休的鲜丽唇齿。
朱叡翊心中一动,几乎就要在这堪称吵闹的诱引中,遵循本心,败下阵来,依凭心意那般去做了。
却又在刚要这么做的刹那,眼光接触到陆棠棣凝望他时,那沉静不动的眸光。
他轻轻吸一口气。这个人,这个女子,这个陆棠棣。
原本要跌落她面庞的目光重新回归面庞,他在心中无声笑了一下,维系着帝王的颜面好生答她:“二者有什么分别呢?”
他想他当初留下她可不是为了这个呀。
他看重她的能力,看重她的才学,看重她背后隐藏着的不知是生是死、是善是恶的陆嘉良,也看重她最终存活之下,背后隐喻着的天命也可撼动,唯独就不曾看重她身为女子的本身。
可她身为女子本身原是个多么美丽和独特的存在。
他的视线便到底还是下落,游弋过她裸露在外的脖颈、没有收拢好衣襟,以致可窥见一线的锁骨,以及深深隐藏其下、被层叠衣物所覆盖的更柔软神秘的内里。
他忽而想到,眼前人兴许是太过匆促的缘故,根本未及裹上她平日里必然要束裹的束胸。
他的语气和眼神奇异起来,说:“没有什么分别。”
陆棠棣一噎。区别大了去了!难道他最初看破她女子身份,选择秘而不发,任她上朝,是本来就打着之后纳她进后宫的主意吗?
她自然不这么认为,因此也就知道,今夜她所遇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乍然见色之下的一时起意。
一时起意好解决,但倘若果真要纳她进后宫,恐怕就要令朝臣和他失望了。
陆棠棣紧紧蹙眉,张口欲说什么,朱叡翊的手指却抚向她喉咙正中,点过她以假乱真的假喉结,问道:“这个,怎么弄上去的?”
怎么拆解下来。温热的手指沿着生理的弧度往两边探去,陆棠棣异样地感到,那紧贴在皮肤之上的肉色薄片经由他的抚触泛起一层细密的痒意。
她心中一惊,想也未想就抬手制止了他。
朱叡翊挑眉:“?”
不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吓唬到吗?他的神色意味深长,令陆棠棣都感到些许迟来的困窘。
她顿了顿答道:“贴上去的。”
哦,早晚有一日他给亲手拆解下来,她还半点阻止不了。
朱叡翊轻描淡写撤回手,痛痛快快拉距离,见因为长久后仰,只能依靠左手支撑的陆棠棣回身的动作稍显缓慢,才再度好心靠近伸手扶上一扶,不幸引得她再次心生警惕。
朱叡翊:……
他暗自闷笑。看起来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啊,铁石心肠陆大人。
他轻轻飘飘站起来,用轻轻飘飘、十足古怪的声调说他要回宫去了,又轻轻飘飘、大发慈悲特许她,不必穿戴齐整、出门相送,好好养伤便是。
又说,近几日她不必上朝,一切以她可以重新、再度、如常现身人前为先。
毕竟受伤上药之后,再度紧裹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不仅不利于伤口恢复,也浪费他宫廷里的好药。
于是他携同德张离府,回到皇宫,留下屋内陆棠棣,对他离去时脸上带着的莫名笑意百思不得其解。
陆棠棣:……?
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