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国途中,飞机穿越云层,阳光洒进舷窗。阿舟坐在身旁,轻声问:“先生,您觉得这辈子,最值得的事是什么?”
沈砚望着窗外翻涌的白云,许久才答:
>“不是写了多少书,也不是得了多少名。
>是让我亲眼看见,一个孩子,能把别人心中的火,重新点燃。”
回到景阳书院,已是深秋。梨叶尽落,枝干苍劲。孩子们正在排练新编话剧《铁罐》,讲述“春汛密藏”的故事。一个小男孩扮演张有田,在剧终时面对观众说出最后一句台词:
>“你们记住的不是我,是我说过的那句话??书可焚,言不绝。”
台下,沈砚微微颔首,仿佛在回应某种跨越时空的承诺。
冬至那天,他突感不适,卧床不起。医生诊断为肺疾复发,劝其静养。他摇头拒绝,坚持每日听取学生汇报各地“共读会”进展。听说广西某村因集体学习《伪贤录》,成功揭露一起扶贫款挪用案,他竟挣扎着坐起,在纸上写下批示:“转告诸生:监督不是仇恨,而是爱的责任。”
腊月初八,天空放晴。他让人将床榻抬至梨树下,说想看看太阳。
十几个孩子围坐在他身边,轮流朗读《灯火集》。读到“防弊之道,始于童子疑心”时,一个小女孩忽然举手:“先生,如果我发现老师造假怎么办?”
沈砚睁开眼,笑了笑:“那就站起来说。不要怕,也不要恨。你是帮他找回初心。”
午后,阳光暖得如同春日。他闭目听着读书声,呼吸渐渐平稳。众人以为他睡着了,不敢出声。
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染红天际,他忽然轻声道:“阿舟……”
阿舟俯身靠近。
“我记得你说过,灯不是赐予的,是自己点燃的。”
“是的,先生。”
“所以……别为我难过。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听。”
说完,嘴角微扬,气息渐弱。
三日后,沈砚安详离世,享年八十三岁。
出殡那日,天下大雪。但万里之外,一百二十七个村庄同时点亮灯笼,举行“千里明灯祭”。人们手持火把,沿山路蜿蜒前行,口中吟唱那首熟悉的歌谣。新加坡、马拉维、尼泊尔的“行灯人”也在当地集会,将蜡烛摆成“灯”字形状,遥寄哀思。
葬礼上,没有挽联,没有哀乐。只有学生们一字一句,齐声诵读《续灯谱》最后一则新录:
>“庚戌年腊月初八,沈公砚卒。
>其生也勤,其行也韧,其言也直,其心也仁。
>然此非其所求。
>彼惟愿世人知:
>火种不在高山庙堂,而在凡人心中;
>明日之光,乃今日之信。
>故谨记??
>凡继此志者,皆为秉灯之人。
>不分肤色,不论国籍,无论时代。
>只要有人听见,火就不会熄。”
梨树下,新立一座石碑,无名,无字,唯有一盏长明灯,昼夜不灭。
风吹过庭院,积雪簌簌而落,覆盖了翻开的《续灯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