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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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老妇人满鬓银发高高盘起，梳得一丝不苟。手上带着的是佛家的十八菩提子，浑身檀香，盘腿端坐，翠微在一旁奉着茶。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微微扫了一眼，自家女使上的茶盏子被人放在了一旁，李太后喝的，是自己从自己宫里带出来的茶盏。

nbsp;nbsp;nbsp;nbsp;如此这般怕她下毒，又何故出这趟宫，裴安懿心里莫名其妙生出一点可笑的荒唐感出来，嘴上却是懒得讥讽，往梨木椅上一坐，随意拿了一本诗经翻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一盏茶入肚，李太后润了润嗓子，开口道：“你这孩子，哀家三下庚帖，你不见。哀家只好亲自来这一趟。”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的眼睛没有从书上挪动半寸。

nbsp;nbsp;nbsp;nbsp;早就习惯了裴安懿这般态度，李太后面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悦，颇有无奈道：“哀家知道你这孩子，一向不喜欢宫里那些摆弄权势的东西，同多伦和亲一事，哀家当初逼你，原是为你好，你远嫁草原，以你的本事心性，出了宫过得未必不好。”

nbsp;nbsp;nbsp;nbsp;“留在宫里，你便永远是李家的孩子。”李太后缓缓转动着佛珠，“只可惜，你这孩子没有抓住，生生搞砸了这机会。”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的手指堪堪翻过一页，她本不想说些什么，但这等话她听着着实有些心烦，于是淡声开口道：“你特意出宫一趟，来这里，到底要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李太后同翠微递了个眼色，翠微当即从袖子抽出一道拟好的折子出来。

nbsp;nbsp;nbsp;nbsp;“你这孩子到底……到底是哀家身上掉出来的一块肉，哀家不可能不管你。”李太后干瘪的手臂抚了抚鬓角，“你科举改制，入主中书省，已然是走到了天下女子的最前头。若是个男儿身，必有一番大作为。”

nbsp;nbsp;nbsp;nbsp;言及“男儿身”三个字，李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一瞬的放空……若是自己当年产下一个男婴，之后再宫中磨着的日子会不会不会这般辛苦……没有人知道。

nbsp;nbsp;nbsp;nbsp;“现在又想要建立起监察司，而制盐一案，牵连甚广，你查不出什么。”李太后递了个眼色，翠微将折子往前一递，“这折子哀家已经让人拟好了，你虽查不出什么，也不用自己担着这件事情，那个小校尉，推出去填了事算了。”

nbsp;nbsp;nbsp;nbsp;“哀家活了这么大半辈子，手头上还是有点人能用，世家那边你不必忧心，这件事要是你愿意就这么翻篇，你还是长安城内最尊贵的长公主。”

nbsp;nbsp;nbsp;nbsp;一席话下来，裴安懿的眼依旧没有从手上的诗经中挪开半寸，正读到诗经李的《柏舟》一篇，

nbsp;nbsp;nbsp;nbsp;“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修长的指节轻轻划过书扉，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待到一席话毕，她淡漠吩咐道：“来人，送客。”

nbsp;nbsp;nbsp;nbsp;李太后苍老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悦，裴安懿如此反应似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苍老嘶哑缓声道：“那小丫头已经死了，你日后也不必再演戏了。”

nbsp;nbsp;nbsp;nbsp;闻此一言，裴安懿手中的动作一顿，抬眼。

nbsp;nbsp;nbsp;nbsp;“哀家知道你的后手是什么。”李太后轻轻叩着佛珠，“那日那小丫头我看她生得水灵，武功也不低，各大世家足足派了十几批各顶尖的杀手也没一人回来的。不愧是你看上的人。”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她就是能翻了天了，也只是一个人，昨日已经被箭手射杀了。”李太后语气中颇为遗憾，似乎是在怜悯死了一只猫儿狗儿一般道，“这般机灵的小姑娘，就是蠢了点，碰了制盐司的册子，年纪轻轻的便自寻了思路。”

nbsp;nbsp;nbsp;nbsp;第64章水穷处

nbsp;nbsp;nbsp;nbsp;第六十四章

nbsp;nbsp;nbsp;nbsp;桌上的茶都已经凉了，裴安懿手中的诗经停留在《柏舟》一页，没有动过。

nbsp;nbsp;nbsp;nbsp;枯坐一会儿，裴安懿觉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想起来手腕上的伤口，记起来小花儿走时给了她一瓶自己惯用的生肌膏，自己今日还没涂上，想罢直直起身，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一个不稳，推搡中打翻了一旁的茶盏。

nbsp;nbsp;nbsp;nbsp;屋外守着的女使闻声想来收拾，她没理会，撑着身子，扶着墙慢慢走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那瓶生肌膏，她记得自己是放在了闺房之中，床榻子边上的小案上。

nbsp;nbsp;nbsp;nbsp;胸口处传来细小的刺痛，裴安懿揉了揉，胡乱想着，看来平日里喝的药得加大药量了，怕是又会苦上三分，不知道等小花儿回来了能不能从她那里要来两三颗叶子糖。

nbsp;nbsp;nbsp;nbsp;她记得小花儿素来喜欢吃这些甜的。

nbsp;nbsp;nbsp;nbsp;朦朦胧胧寻着记忆往小院儿走去，一路上的女使见她不对劲得很，也未敢上前去。

nbsp;nbsp;nbsp;nbsp;好不容易到了小院儿里，她推开门去，鼻中却钻入一股子水腥味儿来，她往回一望，天上竟淅淅沥沥下起来小雨，雨点打落在屋顶的青瓦上，滴滴答答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哀叫哭嚎着奔丧，又像是大喇喇地呼人魂归。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望着手中的折子，隐隐约约极其方才的事情来。

nbsp;nbsp;nbsp;nbsp;哦，小花儿死了。

nbsp;nbsp;nbsp;nbsp;不知死于哪个世家派出的杀手的箭下。

nbsp;nbsp;nbsp;nbsp;裴安懿手下一抖，那装着生肌膏的素白小瓷瓶碎在了地上。

nbsp;nbsp;nbsp;nbsp;她毫无征兆地呛出一口血来。原来方才鼻腔中的腥味不是什么水腥味，而是气血逆流的血腥味。

nbsp;nbsp;nbsp;nbsp;眼中的景色开始渐渐模糊，裴安懿下意识地想弯下腰去将底下的碎瓷片收拾好，却不想前倾反倒失了力气，整个人直直向前倒去。

nbsp;nbsp;nbsp;nbsp;在坠地的前一秒，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扶住了——

nbsp;nbsp;nbsp;nbsp;苍耳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施针止血，床榻上的人已经起高热了。身上挨的二十下板子的旧伤还没有好，又有心血逆流之势，哪怕医术高超如苍耳子，面对此等情况也是棘手得不得了。

nbsp;nbsp;nbsp;nbsp;沈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