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出柳溪旅馆大门时,憋到快爆炸的斯宾塞终于找到机会。他不顾礼仪一手抓住院长的袖子,难以置信地问,“抱歉先生,您为什么突然如此在意林格特?您今晚明明应该有更重要的约会,那可是女王…”
“斯宾塞,”威廉看了一眼年轻兽医挺直的背影,才转回头问,“兽医学院的招生已经有多久没有提升了?”
斯宾塞愣了愣,才气弱地回答,“…。自从政府颁布了禁养劳动马群法案后,已经、已经至少有五年了先生。”
“是八年三个月。”威廉沉稳地说,“而劳动马群的禁养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部分。进口肉的大量购买,乡村兽医大面积失业,年轻人见不到曙光才是导致学校新生逐年递减的根本原因。”
斯宾塞已经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院长大人会在今晚那么重要的时刻,突然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兽医了。
“而在林格特身上,我看见了一种可能。”威廉想起刚刚品尝过的美味,没忍住弯了弯眼睛,“我想,没有人能够拒绝那样一块敲门砖的。”
远比任何金钱讨好或宝石贿赂更加出乎意料的敲门砖,能让人真正愿意听他把话说完的敲门砖-
威廉的家住在肯辛顿,伦敦的富人区之一。里面居住的大部分是知识精英和成功的商业人士,宽阔的街道仿佛两人已经远离了拥挤的伦敦。即使已经进入九月末期,这里的花园依旧被各家的园丁打理出了缤纷的颜色。
林维伦还看见了街区中恢弘的阿尔伯特博物馆,自然与历史的文明气息像为整个街区都都披上了昂贵肃穆的西装。
威廉一生没有结婚,家里只有一名同样头发花白、佩戴单片眼镜的管家,两名负责洒扫的女仆和一名厨师。
“我不太喜欢法国菜,”威廉体贴地察觉到了林格特的某种急迫,直接将人带到了厨房,“所以我的厨师是本土人。原本他打算将鲑鱼蒸熟,配上他调配的酱汁。”
林维伦忍住了对那一坨散发着又酸又腥的酱汁发表言论,他只是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折至手肘,亲自将胳膊伸进水箱摸了摸那条红点鲑。
那是两条被北极养的很肥的野生雄性鲑鱼。
腹部的橘红色让它在冰凉的水中看如同一轮移动的红日,长而细的鱼身比冰面更滑更顺。
林维伦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低温深海中被一点点养大的鱼肉有多么紧实了。而且半空中的文字也描述出这条鱼有多么健康。
他听见了胃部在叫嚣。
“先生,名画我们可以放一放,葡萄酒也可以稍后品尝。”林维伦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水箱,他罕见的诚恳地说,“晚餐能否交给我?”
如果真给旁边那个卷毛厨师,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
“这…。”威廉一脸为难,“原本因为这条难得的鱼,我还邀请了另一位朋友。我原本想介绍给你们认识,他同样对你的经历感到好奇。今晚你们都是我的客人,不应该…”
“只是三个人吗?完全没问题。”不知不觉间,林维伦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他手指微动,只想立刻剖开红点鲑的肚皮。
如果威廉还不同意,执意要让那个卷毛来,那么林维伦就将考虑些别的办法了。
没想到老院子面带微笑点头,“那么就辛苦你了,林格特。你可以随意使用我的厨师,他是个很好的人。”
威廉的话林维伦根本没听见,他满身满心都放到了红点鲑上面。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去处理鲑鱼,而是在厨师的带领下参观了院长的储藏室。
在里面,林维伦找到了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省100%枫糖浆,上等的糖浆在银制茶茶匙上显现出极为漂亮的琥珀色,透亮且干净。
不仅如此,还有一大筐刚送来没多久的新鲜柑橘,标签上甚至还贴着弗罗里达的广告标语。
“不知道您配菜想用什么?”厨师礼貌询问,“威廉先生非常喜爱新鲜采摘的时令蔬菜。我们有芦笋、萝卜、莴苣和…”
“就这个吧,”林维伦拿起一颗圆滚滚的球芽甘蓝,“能再帮我拿点山核桃吗?非常感谢。”
厨师立刻上手帮忙。
林维伦先将山核桃磨成碎小的粉末,再与枫糖浆、第戎芥末、适量的黄油混合。
调味使用的是粗盐、欧芹碎、芫荽籽和一点点小茴香,林维伦还倒了点冷金酒去腥,而柑橘挤出的汁在放在了最后的搅拌中加入。
与此同时,厨师很有眼力见的送两只红点鲑去见了上帝,血混合着鱼的内脏流到桶中。可活力满满的深海鱼类依旧在刀碰到表皮时狠狠甩动尾巴。
“乖一点。”林维伦轻声说着,用刀快速片下鱼鳞,切掉头部,将鱼骨剔除,整条鱼在眼花缭乱的刀功下很快变成大小等分的几块。
接着,林维伦将混合酱汁轻轻刷在鱼皮上,以及清洗干净的鱼腹内部。
北极红点鲑的柔呈现出的是一种健康的深红色,因为群居喜爱抢食的特性,它们的肉质是一种迥异于养殖淡水鱼的紧实,轻微往下按时,还能感觉到肌理在指腹活跃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