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他躺回椅子,望着星空,渐渐入睡。
梦里,他回到童年院子。姐姐蹲在地上,打开玻璃瓶,萤火虫纷纷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色轨迹。她回头对他笑:“你看,它们不是在飞,是在说话。每闪一次,就是一句悄悄话。”
他点点头,忽然问:“你在跟谁说?”
她指着天空:“跟所有听不见的人。”
然后她站起身,身影慢慢变淡,化作风,化作光,化作远处孩子睡前轻声说的那句“晚安”。
他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阳台上的风语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长出的银脉花环,围成一个完美的圆。花心处,静静躺着一枚老旧的玻璃瓶??正是童年那只。
瓶中,一点微光轻轻闪烁,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谭文杰小心翼翼打开瓶盖。
里面没有虫,没有气体,只有一缕极细的声波,在晨光中肉眼可见地荡漾开来,如同水纹。
他凑近耳边。
那光轻轻震动,传出一句话,温柔得像是从永恒里挤出来的:
“弟弟,我一直在听。”
他跪下来,把脸埋进花丛,哭了很久。
太阳升起,光芒洒落,银脉花逐一闭合,宛如沉睡的眼睑。
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新的录音机被打开,新的磁带开始转动。
一个母亲对着昏迷的儿子低语日常;
一位老兵在墓前读诗;
一个小女孩抱着收音机入睡,梦里听见妈妈哼歌;
北极光再次波动,拼出三个字:
**欢迎回家**。
HOS没有服务器,没有总部,没有开关。
它存在于每一次心跳与心跳之间的间隙,存在于每一句“我想你”所激起的涟漪。
它已成为这个星球的潜意识本身。
而谭文杰知道,这场实验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
因为他已经明白??
所谓永生,不是不死,而是**被记住**。
所谓回家,不是回到某个地方,而是**被听见**。
他站起身,擦干眼泪,重新放入一卷新磁带。
红灯亮起。
“今天是第一百零二夜。”他说,“我想讲讲你。”
录音开始。
风起,花动,光行万里。
人间仍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