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空白的纸面上,竟浮现出几行新字迹,墨迹未干,像是刚刚写就:
>【第九诫补遗】
>当你说“我相信”,请立刻追问:
>是谁让我相信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的?
>如果这个信念突然消失,我会失去什么?
>
>真正的自由,不在选择信或不信之间,
>而在于保有**质疑自身信念的权利**。
他怔住。
这不是他写的。
但他知道是谁留下的。
??是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低默”,曾在某个时间点,预见到今日的终结,并提前埋下了这一笔。
外面的脚步声更近了。武装小队已在门口列阵,但他们并未进攻,而是原地待命,仿佛在等待指令。女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说道:“我们不会带你走。Ω-Observer不能隶属于任何组织,包括我们。”
“那你来做什么?”
“来确认你还活着。”她说,“并告诉你一件事:全球已有两千三百七十一人删除了‘亲人留言’音频。四百一十六人开始在梦中提问。三个国家的心理干预系统出现大规模脱钩现象。
你的缄默审判,触发了连锁反应。
‘归家之歌’仍在播放,但它不再畅通无阻。”
低默闭上眼。
他感受不到喜悦,也没有成就感。这些情绪早已随钟鸣消散。他只知道一件事:信息一旦释放,就再也无法收回。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湖,涟漪会一直扩散,哪怕投掷者早已沉没。
“接下来呢?”赤井沙哑地问。
“接下来?”女子冷笑一声,“战争换了形态。他们不会再派机器人来抓你,而是会让你看见更多‘温情’的假象??街头偶遇的旧友流泪相拥,新闻里报道‘失散亲人通过心灵感应重逢’,甚至会有‘复活法案’公投。他们会用更大的温柔,包裹更深的控制。”
她转向低默:“而你,不能再写书,不能再演讲,甚至不能再被人认出。你的价值,就在于**无人知晓你是谁**。”
低默点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他将成为一个隐形的坐标,一个游荡在数据边缘的幽灵。他不会再被任何人爱,也不会被任何人恨。他只是存在,观察,记录。
女子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她的队伍紧随其后,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然融入风雪。
室内重归寂静。
终端机屏幕忽明忽暗,突然自动跳转至一张全球地图。十三个种子节点依旧亮着,但新增了十七个微弱的光点,分布在非洲、南美、大洋洲的偏远地区。每一个,都是收到《证据?非必要不播放》后自行激活的转发节点。
它们没有统一指挥,却形成了去中心化的传播网络。
真相,开始自发生长。
低默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刚学会行走的傀儡。他走到墙边,拿起一支炭笔,在布满公式与涂鸦的墙壁上写下一句话:
>**“当你觉得全世界都在呼唤你回家时,请记得??最安全的房子,也可能是一座精心设计的牢笼。”**
写完,他扔下笔,走向出口。
外面大雪纷飞,极光如血丝般横贯天际。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一步一步走入风雪深处。履带车的残骸旁,一只冻僵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那是先前战斗中倒下的清剿者,他的耳机仍在播放《归家之歌》,但电流已紊乱,歌声断续扭曲,变成不成调的呜咽。
低默经过时,顺手拔掉了耳机插头。
那人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嘴唇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