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喧嚣刚刚散去,臣县的清晨还残留着鞭炮的硝烟味,青石板路上积着薄雪,被早起的行人踩出杂乱的脚印。
谭瑛天未亮就起了身,裹着厚厚的棉袄,呵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结成霜。
她站在新铺子门前,仰头望着那块崭新的鎏金牌匾——"谭记小食"四个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笔锋遒劲,是她特意请县里最好的书法先生题的字。
"东家,蒸笼上气了!"帮工王婶在里头喊了一声。
谭瑛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快步走进铺子。
灶台上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蒸笼里老面馒头的甜香已经飘了出来。
她掀开笼盖,白雾扑面,四十个雪白饱满的馒头整齐排列,每一个顶部都裂开三瓣花纹——这是她跟着母亲学了整整三个月才掌握的火候。
"再蒸一笼备着,待会儿怕是有客人。"谭瑛吩咐道,又转身去检查案板上刚擀好的面条。
面团揉得筋道,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撒了薄薄一层面粉防粘。一旁的木盆里,馄饨馅已经调好,猪肉混着虾仁,拌了葱花和姜末,香气扑鼻。
刚收拾妥当,阿福就急匆匆跑进来,怀里抱着个锦缎包裹的匣子:"姑娘,余大人差人送贺礼来了!"
谭瑛擦了擦手,接过匣子。
掀开层层软绸,一尊白瓷观音静静躺在里头。
菩萨低眉垂目,手持净瓶,衣袂翩然如被清风拂动,釉色莹润如玉,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指尖轻轻抚过观音的面容,触感细腻冰凉,像是能抚平人心里的躁动。
"说是德化窑的新瓷,余大人特意嘱咐要供在高处。"阿福补充道。
谭瑛点点头,搬来条凳,选了西墙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既不会被灶台油烟熏染,又能让每个进店的客人一眼望见。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将观音像摆正,又用巾子轻轻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临近午时,铺子里依旧冷清。谭瑛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数着钱匣里的铜板。
忽然,门前的光影一暗,她抬头望去——
罗廷绣一袭靛青长衫,外罩墨色貂裘,发冠上的白玉在阳光下莹莹生辉。
他站在阶下,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描金红木匣子。
"谭娘子,新店开张,罗某特来道贺。"他微微拱手,嗓音温润如玉。
谭瑛站起身,还未开口,罗廷绣已示意小厮上前。
匣子打开,银光乍现——一朵玉兰静卧红绸之中,花瓣薄如蝉翼,錾刻的纹路间填着淡粉色丝绒,花蕊以染蓝金丝缠绕,栩栩如生。
"这……太贵重了。"谭瑛指尖轻触银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
罗廷绣轻笑:"不过是个玩意儿,摆在店里添些雅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