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在一片血雾中猛然惊醒,喉咙里卡着未喊出的尖叫。眼前萧羽裳背对着我,正用匕首削着木签,刀刃与木头摩擦的声响像指甲刮过冰面。“醒了?”她突然转头,眼白上爬满血丝,“来,尝尝这烤肉。”我盯着她手中滋滋冒油的肉块,突然发现肉皮上的纹路竟与人类皮肤别无二致。
胃部翻涌的同时,我本能地往后退,却撞进另一具温热的躯体。“别怕,是我。”真正的萧羽裳从身后环住我,发间茉莉香混着血腥气,“刚才那是。。。。。。”她的话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截断,整座祭坛开始崩塌。碎石如雨落下时,我被她用力推向安全处,而她自己却被一道黑影拽入深渊。“羽裳!”我纵身扑向裂缝,手指却穿过了她虚幻的身体。
下一秒,场景骤变——我站在熟悉的城市街道,萧羽裳穿着白色连衣裙向我跑来,发梢还沾着晶莹的雪粒。“快逃!”她抓住我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无比真实,“那些梦都是陷阱。。。。。。”话未说完,她胸前突然绽开一朵血花,身后黑衣人的面容渐渐与我重叠。
剧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我跪倒在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逐渐透明。周围的景象开始像破碎的镜面般重组,无数个“我”和“萧羽裳”在不同时空厮杀。冰刃刺穿胸膛,毒雾呛入肺腑,子弹贯穿头颅。。。。。。每一次濒死的剧痛都如此清晰,而每一次意识涣散前,总能看到萧羽裳眼中与我如出一辙的绝望。
当又一轮寒光刺入心口时,我突然抓住那把刀,任由刀锋割破掌心:“告诉我,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持刀的“萧羽裳”瞳孔震颤,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杀了她,或者被她杀——这是你们唯一的结局。”溶洞的黑暗中,传来无数个自己声嘶力竭的哭喊,而真实与虚幻的界限,早已在无尽的轮回中彻底崩塌。
我蜷缩在祭坛冰冷的石砖上,指甲里全是抠下的不知名苔藓,血腥味混着冰寒在舌尖蔓延。幻境中无数次的死亡让我的神经麻木,每一次剧痛后重生,都像被钝刀割开灵魂。萧羽裳的身影在雾气中忽隐忽现,有时是满脸泪痕的求救,有时是目露凶光的杀意,连呼吸间熟悉的茉莉香都变得刺鼻。
“必须找到破绽!”我咬破舌尖,鲜血的腥热在口中蔓延,刺痛让我勉强维持一丝清醒。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怀中的登山杖猛然震颤,断裂处迸发出微弱的荧光。恍惚间,三道模糊的身影从杖中浮现他们的魂影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却仍死死护在我身前。
“小子,撑住……”一个声音沙哑而坚定,魂体渐渐变得透明。
“记住,幻境再真,也要相信自己的心!”又一个魂体消散,最后一点灵力化作流光,涌入我的眉心。
“告诉陈山……”最后一个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消散在风里,“兄弟……我们不恨你……”
他们的身影彻底破碎,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萤火般融入我的身体。刹那间,一股温热的灵力在体内奔涌,暂时驱散了幻境的侵蚀,登山杖的符文彻底熄灭。我攥紧拳头,眼眶发烫。他们用魂飞魄散,换我一线生机——而现在,我必须带着他们的遗言,活着走出去。
我颤抖着摸向口袋,护魂丸的瓷瓶还在,瓶身冰凉的触感与幻境中飘忽的温度截然不同。深吸一口气,我将最后两颗药丸尽数吞下,苦涩的药汁在喉间炸开的瞬间,周围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远处传来萧羽裳的尖叫,我握紧登山杖冲了过去,却在转角处撞上另一张自己的脸——那个“我”嘴角挂着冷笑,手中长刀直指心脏。
当我再一次在粘稠如沥青的黑暗中挣扎着苏醒,喉间还残留着上一轮幻境里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重生都像是被撕裂灵魂重新拼凑,可心底有个声音始终清晰——萧羽裳不会伤害我,就像我永远不可能对她挥剑。每一次醒来,我还是去唤醒萧羽裳。
“羽裳!”我摸索着抓住那团熟悉的温度,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反手扣住我的脉门。朦胧雾气中,她瞳孔里翻涌着未散的恐惧,刀刃却在距离我咽喉三寸处骤然停住。“是你。。。。。。真的是你。。。。。。”她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死死揪住我的衣角,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在幻境中重逢?我记不清了。但这次,我依然毫不犹豫地将后背交给她,登山杖在掌心攥出冷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刺骨寒意贴着脖颈掠过,可预想中的利刃始终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溶洞的震动渐渐平息。我猛地转身,正对上她湿润的眼眸。萧羽裳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刀尖垂落的血珠不是我的,而是她为了驱散幻境自伤留下的。我们对视的瞬间,某种桎梏轰然碎裂,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眼泪滚烫,浸湿了她沾着冰晶的衣领。她的颤抖透过厚厚的衣服传来,双臂却用尽全力环住我,像是要把彼此揉进骨血。在无数次互相残杀的噩梦里,这份信任是唯一的光,此刻终于冲破迷雾,让我们在真实与虚幻的夹缝中,抓住了彼此的心跳。
我们相拥的身影被骤然亮起的幽蓝光芒笼罩,祭坛上的骸骨发出咔嗒轻响,胸口的幽兰水晶悬浮而起,绽放出的光晕中,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灵识虚影徐徐显现。他银发无风自动,衣袂间暗绣的云纹泛着微光,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铛随着身影凝实发出清越鸣响。
“千百年来,无数闯入者困于贪念与猜忌,在自相残杀中沦为祭坛养料。”老者的声音似裹挟着千年风雪,每一个字都震得冰柱嗡鸣,“唯有你们,在虚实交错的绝境中,以纯粹的信任为刃,斩断心魔。”他抬手抚过水晶,符文在冰柱上剧烈震颤,目光扫过我们,我们背包里的那块未知的黄金残片竟然自动飞出,“此乃九阙秘钥之一,集齐九张黄金残片,方能解开其中的终焉之谜。”
话音未落,整个祭坛轰然震动。骸骨周身缠绕的锁链寸寸崩解,化作流光没入地面。古老的冰砖如莲花般层层绽开,露出下方暗格里的黄金残片。残片表面浮现金色纹路,与我们在大昭遗址得到的碎片边缘严丝合缝。当两块残片遥遥呼应,竟在空中交织出一幅山河虚影——被迷雾笼罩的神秘山脉间,九处幽光若隐若现。
“九阙残片散落于至险至秘之地,每一处皆有生死考验。”老者手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残片虚影,九道微光在其中流转,“信任是破局之匙,亦是护命之盾。”言罢,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唯有余音在溶洞中回荡:“前路艰险,望你们莫忘今日之心。。。。。。”
我们将两张黄金残片仔细收好,残片上繁复的纹路在光影下闪烁,却依旧看不出任何端倪。祭坛后方的通道传来阵阵寒意,尽头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是久违的外界光线,昭示着出口就在前方。我握紧登山杖,转身对着三位遇难者深深鞠躬:“抱歉,三位的遗骸我们暂时无法带出了,但你们的话我一定带到!”
萧羽裳轻轻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向通道。我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将悲痛与承诺深埋心底,握紧手中的装备,朝着那束光亮迈出坚定的步伐。身后的祭坛逐渐隐没在阴影中,而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九阙残片的未解之谜,以及更加未知的挑战。
踏出溶洞的瞬间,刺骨寒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望向四周,巍峨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来时的路早已被新雪覆盖,连向导老周留下的脚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掏出手机一看,电量早已耗尽,而备用的电子表显示,此刻竟已是三天后的清晨。
“必须尽快下山。”萧羽裳抖落发梢的冰碴,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霜花。我们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艰难前行,背包里黄金残片时不时碰撞出轻响,仿佛在催促着我们。当终于看到山脚下的镇子时,暮色已悄然降临,家家户户的灯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极了祭坛里那忽闪的幽蓝光芒。
推开老人木屋的门,浓烈的艾草味扑面而来。老人坐在藤椅上,浑浊的眼珠机械地转动,枯槁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褪色的登山绳。"您的朋友。。。。。。"我双手递上修复如初的登山杖,杖身断裂处缠着的金丝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他们让我告诉您,他们不恨您。"
老人的喉结剧烈滚动,布满皱纹的脸颊突然抽搐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庞滑落,滴在登山杖的木柄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颤抖着将杖身贴在胸口,仿佛拥抱失散多年的老友,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杖身斑驳的纹路,嘴里喃喃自语:"当年雪崩来得太突然,我抓着他的手,却被雪流冲散。。。。。。"
萧羽裳默默递上温热的茶水,老人接过时,手腕上褪色的登山队徽章微微晃动。"那时候我们总说,要一起登顶雪山最险的峰。"老人忽然轻笑,笑声里却带着穿透岁月的怅然,"后来我腿伤再也登不了山,只能守着这破屋子等消息。。。。。。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松开过手。"
窗外风雪依旧呼啸,老人抱着登山杖的身影渐渐与记忆里年轻的登山者重叠。我们轻手轻脚退出木屋,门扉合上的刹那,屋内传来悠远的哼唱,那是登山者们在营地常唱的歌谣,在风雪夜中,带着释然与怀念,飘向远处巍峨的雪山。
时间来到半夜,旅馆的木窗被风雪拍得咯吱作响,细碎的雪粒从窗缝间钻进来,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我和萧羽裳盘腿坐在褪色的波斯地毯上,褪了色的金线花纹在摇曳的烛光中忽明忽暗。她的掌心温热柔软,与我的紧紧相贴,十指微微交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脉搏的跳动。
阴阳二气在经脉中流转,赤月鬼切的影响已经荡然无存,如今它们如同两条灵动的游鱼,一黑一白,在我的任督二脉间自如穿梭,又在交汇处缠绵盘旋。萧羽裳的灵力带着一丝清冽的寒意,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而我的则温厚如陈年的酒,两股气息在经脉中相互追逐、交融。
当两股灵力最终在丹田处汇聚时,竟凝成了一幅浑圆的太极图,阴阳双鱼首尾相衔,缓缓旋转。我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与我的节奏完美契合。温热的气流在我们相触的掌心间萦绕,渐渐分不清彼此——她的气息中混入了我的温度,我的灵力里染上了她的清冷。恍惚间,我甚至觉得我们不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作了同一团跃动的灵气,在这风雪夜中彼此温暖、彼此依存。
收功时,萧羽裳耳尖泛红,别开脸整理凌乱的发丝,发梢扫过我手背时,竟让心跳漏了半拍。我们谁都没提这种异样,默契地取出黄金残片铺在桌上。烛火摇曳下,两张残片边缘的云纹仿佛活过来般交织缠绕,在墙上投出忽明忽暗的虚影。
“从大昭遗址到雪山溶洞,”萧羽裳指尖划过残片凸起的纹路,“玉佩、祭坛……一切太过巧合。”她突然抬头,瞳孔映着残片的金光,“你记不记得,林婉给玉佩时说‘这是与你有缘之物’,她是怎么知道我们会遇到那块石碑的?留下那份足迹档案的老人又究竟是谁?”
我沉默了一会,随后拿出那份档案,将所有地点全部标记在一张地图上,起初我们只考虑远近去哪里比较方便,但这次我再看地图,其中标记点隐隐暗合九宫之位,那处大昭遗址和这处雪山祭坛就是其中之一!“该去找林婉谈一谈了!”我捏了捏下巴,“回凌虚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