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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幻相六贼 法界证圆通（第1页）

第四十二章幻相六贼·法界证圆通

暮霭如轻纱笼罩无垢林，原本澄澈的琉璃树叶竟泛起诡异的灰青色，叶脉间凝结出颗颗骷髅果，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来人。玄奘骑着白马踏上青金石小径，马蹄落下的瞬间，地面竟渗出暗红血水，在石缝间蜿蜒成蛛网般的纹路。悟空耳尖微动，金箍棒＂嗡＂地一声横在胸前，周身金毛炸起：＂师父，这林子每片叶子都在念《心经》倒句！＂话音未落，六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菩提树后转出，空气中弥漫起腐肉混着檀香的诡异气息。

为首者头戴毗卢冠，本该庄严肃穆的面容却生着蜘蛛复眼，八只瞳孔折射出冷冽的幽光。＂圣僧且留步。＂他合掌微笑，袈裟下突然伸出蜈蚣百足，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贫僧法号无碍，特来讨教《华严》＇总别同异成坏＇六相真义。＂他身后五怪各持经卷：执刀者经页如活物般淌血，刀刃上凝结着暗红冰晶；捧镜者手中古镜泛着妖异紫光，镜中文字游走如蝌蚪；最末老妪怀中婴儿正贪婪啃食《十地品》书脊，嘴角溢出的墨迹化作黑蛇钻入地底。

林间霎时升起六道经幡，猩红底色上绣着金色梵文，在无风自动中猎猎作响。执刀贼暴喝一声挥卷劈来，经文中跳出＂总＂字化作千手观音相，千只手掌却在虚空中凝结出＂杀盗淫妄酒＂的血字。玄奘手中锡杖突然重若须弥，九环相撞发出沉闷轰鸣，他趔趄着念诵＂心包太虚＂，额间渗出的金汗滴落在经幡上，竟腾起阵阵青烟。

＂让老孙破这劳什子总相！＂悟空纵身跃起，金箍棒裹挟着雷霆之势砸向观音幻象。然而棒影穿透虚空，却重重砸中自己左肩，剧痛让他踉跄落地。蜘蛛眼怪发出刺耳的大笑：＂齐天大圣可知？你眼中万物皆别相，如何破得总相！＂

沙僧突然将降妖杖插入土中，杖头骷髅发出呜咽般的嗡鸣。＂流沙河三千弱水，粒粒不同却共成河相。＂随着他低沉的诵经声，地面游走的经文蝌蚪突然僵死，执刀贼手中经卷燃起幽蓝火焰，转眼化作灰烬。玄奘恍然顿悟：＂原来总不离别！＂锡杖重量骤减，在青石上磕出的火星竟化作朵朵莲花。

捧镜贼阴笑一声，将经卷对准八戒。古镜中顿时映出十万个饕餮八戒，獠牙狰狞地啃食天地万物。贪婪的幻象引得八戒腹中雷鸣如鼓，钉耙脱手化作九头蛇，张开血盆大口吞向玄奘。

＂呆子！＂悟空急扯下一把毫毛，化作百亿粒稗草籽射入八戒鼻孔。猪妖连打喷嚏间，沙僧朗朗诵起《华藏世界品》：＂米粒中有三千界，饱饿同源不同相。＂镜面应声龟裂，裂缝中透出捧镜贼的本体——竟是饿鬼道中形容枯槁的众生，正抓着自己的喉咙发出无声嘶吼。

洪福寺老方丈的幻影忽然浮现，面容扭曲如恶鬼：＂当年你在我腹中种下贪种。。。＂八戒闻言獠牙暴长，却突然将钉耙反转刺入自己丹田：＂老猪今日以饿证饱！＂随着一声巨响，贪镜轰然炸裂，万千碎片化作甘露雨，浇灌着焦枯的琉璃林。

老妪怀中婴孩突然发出尖啸，声波震碎八十棵菩提树。每片落叶化作＂坏＂字罗网，如活物般缠绕住师徒四人。婴儿撕开肚皮，露出《成唯识论》的内脏，跳动的心脏上赫然写着：＂成即是坏，坏即是成！＂

玄奘跌坐在地，锦襕袈裟渗出前世金蝉血。九世轮回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沙漠中的枯骨被风沙掩埋，战火中的焦尸横陈遍野。。。血泊中忽然绽开红莲，莲心坐着现世的自己，正微笑着向他伸手。＂原来成佛需历九败！＂他咬破舌尖，以血在虚空写下＂不垢不净＂四个大字。

悟空突然仰头大笑：＂俺老孙被压五百年，算不算大坏？＂金箍棒搅动业风，将＂坏＂字罗网卷成法螺抛向天际。婴儿瞬间苍老，皮肉剥落，最终蜷缩成《华严经》中一页皱巴巴的残页。

蜘蛛眼怪人缓缓起身，六贼残躯化作六道金光没入其天灵。无垢林琉璃叶转为温润的白玉色，他摘下复眼，露出文殊菩萨慈悲的面容：＂善哉！诸相圆融处，正是本来人。＂

菩萨座下青狮从地底钻出，口中衔来被啃食的《十地品》。玄奘惊讶地发现，残缺处竟生出新芽，文字如藤蔓般生长，比原本多出三倍。文殊抚剑叹道：＂当年龙树菩萨入龙宫取《华严》，尚只得十万偈，今日这残缺方显圆满。＂

众人拜别时，白马忽然口吐人言：＂弟子前日在此林撒尿，竟浇灌出一朵优昙花。＂琉璃树根下，雪白的优昙花正在月光中绽放，花心坐着拇指大的玄奘金身，正与本体拈花相视而笑，仿佛在诉说着圆满的真谛。

出林时，一只通体金黄的梅花鹿拦在路中央，鹿角上挂着八十一个铜铃，每摇晃一下便发出清越的声响。悟空举棒要打，玄奘却按住他：＂此乃《华严经》八十卷化身，尚缺一卷成就铃。＂

鹿鸣声响彻法界，铃铛上显现金翅鸟纹。沙僧合十道：＂缺处正是圆满处。＂话音未落，最后一铃自虚空浮现，铃舌竟是悟空当年被压五行山时咬碎的獠牙。

八戒突然指着西方惊呼：＂雷音寺怎跑到东海去了？＂众人望去，云中佛寺时隐时现，忽而化作莲花，忽而变为经卷。玄奘掌心的血痕渐淡，化作《入法界品》第一行偈语——原来这无垢林本就是毗卢遮那佛掌纹所化，一切幻相，皆为修行路上的镜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