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一匹白马打着响嚏,被鹤心沉默地牵着走了一路,师厌那几个手下也不作声地跟在二人后面,只听见前方始终未断的交谈声。
从何那里得知他的身份这事,文荷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果然,师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客气地抽回手臂。
“你跟季三穹这种人也合得来?”他声音微冷。
“无需相合,只需常来,”文荷拨开挡道的竹条:“大人所在之处与玄极阁也并非心合,而是貌合。”
“天罡府这种地方你也沾,”师厌嗤笑一声:“我只当你真要为了那姓秦的寻死觅活,好不容易当回好人,你却把我这点烂好心喂了狗。”
“喂给狗不好吗?”文荷展颜道:“我以为你也喜欢狗的。”
师厌歪了歪头:“我的确喜欢牙尖嘴利的狗,比如你养的那只。”
鹤心听得满头黑线,委屈地抿抿嘴,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牙口感到自卑。
“哦?那下次我喂给他?”文荷笑道。
“你以为还有下次?”师厌冷哼:“不是很爱你那位小郎君吗?安安稳稳嫁给他,做你的侯府少夫人不好?”
“爱,很爱,”文荷语气温柔:“若没有秦姚,我指不定十年前就死了。可见他如此深爱一人,我当然以他为重,山盟海誓犹在,他们生要在一起,死也不能落下。”
“那你还真是痴情啊。”
红日登临,这片山林之间,浓绿青墨都织上淡淡的辉光。即将破开小路再次回到官道上,文荷撇去那份假意恭维,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师厌。”
师厌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身:“什么事?”
“你已经试探过我了,我不会计较这次。如果我说,你想要的东西我能帮你抢到手,你要不要陪我?”文荷笑得温柔娴雅。
这话很轻地抛了出来,猎猎风起,抖动的青叶发出一阵窸窣响动,师厌停了半晌,直到眼前几缕那似絮似烟的蒲英散去,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文荷没有再等,招招手把鹤心唤到身边,对他笑着说:“云峰见。”
……
抵达襄平书院的时候还比较早,宋明卿一面指挥着带来的仆从搬东西,一面检查着重要的经书,这些大都由他自己亲手处理,生怕一不小心损了哪里。
他与沈知青被分到襄平书院共同任教,想来也是怕一人独大,引发这批门生不满,左右他们两人之中总有一个管得住事的。
“宋学士,”见到他,早来几天的沈知青率先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沈学士,”宋明卿也很客气:“明日起,还要请沈学士照应了。”
“那是自然,”宋明卿乃宋明华幼弟,兄弟俩与副相大人关系紧密,宋明卿更是观文殿苏贤大夫子的得意门生,沈知青不会不给面子:“沈某初次为人师长,恐才疏学浅,误人子弟,若有教导不力之处,还要请明卿多多提点。”
宋明卿含笑拱手:“沈学士过谦。”
二人闲话半晌,沈知青叫人看了茶,见宋明卿还没取下肩上行囊,笑道:“宋学士的鉴学真经可是都装在这包裹里面了?这样舍不得撒手。”
宋明华讪讪一笑,才要放下,便听见外头门生一声惊呼,惨叫道:“这位小姐!小姐您怎么回事……宋学士!”
向来性格冷静的门生蒲童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跟前,脸色比见了鬼还白:“学士!外头有个小姐流了好多血,好像……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