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布底上的冰原狼迎风招展,很快引来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个花白胡子的老骑士,外套上有蓝鸟徽记,他独自上前,自称科棱爵士。
罗柏与他进行了一番简短、有矛盾(关于蓝礼是公爵还是国王)、但又礼貌温和的沟通,后者表示护送他们前往蓝礼驻扎于苦桥(玫瑰大道横跨曼德河的要害)的大军。罗柏接受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距离大河还有一小时骑程,各种声音已经飘过农场、田地和原野汹涌而来,有如远海的呼唤。渐行渐近,涛声便愈发加强。这声势比远远地单望见营火的烟柱,更能证明那十万大军,几乎所有南境贵族势力的存在。
然而,真当越过山坡,乍然望见大军全貌,阿波罗妮娅仍旧震撼得张口结舌。
成千的营火使空中弥漫着苍白的薄雾。排列整齐的马匹绵延数里格。为制造承载旌旗的长杆,一整片树林被砍伐而光。巨大的攻城器排列在玫瑰大道两旁的葱绿草坪上,有投石机、弩炮和攻城锤,那冲锤光车轮就比一个骑兵还高。艳阳下,无数矛尖闪着红光,仿佛正在泣血。诸侯和骑士们的营帐好似丝质蘑菇,遍布四野。她看见矛兵、剑士等步兵,看见驱策战马的骑士,搭装羽毛的弓箭手,驱赶货车的杂役,喂养牲畜的猪倌……
她也看见罗柏瞬间绷紧的下颌与脊背,这是他内心紧张不安时常有的变化。当大哥侧过脸来下意识地寻求支持时,阿波罗妮娅给了他想寻到的、温和而又警惕的微笑。
科棱爵士带着使节团,在一场正在进行的团体比武里找到了这支大军的号令者——蓝礼·拜拉席恩。
他比在君临时更沉稳些,也许是头上那顶雄鹿宝冠的缘故。他的唇角仍然挂着一抹富有魅力的浅笑,他仍然喜欢绿色,穿了一身绿色天鹅绒外套,不过胸前的拜拉席恩纹路却是用金黄的丝线绘着——高庭的色彩。
在此行前,阿波罗妮娅几乎是连夜背了许多南境贵族情况,他们的家族名称、堡垒、家徽和箴言,还有封君封臣关系、交恶还是交好,最近一次联姻情况,以及尽可能地多掌握了南境家族现今成员面貌。
这就让她认出了那位与蓝礼同坐高位的女孩,玛格丽·提利尔,梅斯·提利尔公爵的女儿,棕发棕眼,长相甜美有如幼鹿。但当她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高喊,“洛拉斯!为高庭而战!”时,仿佛玫瑰亮出了她的尖刺那样迷人而又危险。
阿波罗妮娅忍不住被她吸引,直到她坐下、收敛了气势,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她口中所念出的名字,并对应到了场地中央正在鏖战的银甲骑士身上。
洛拉斯,洛拉斯·提利尔,百花骑士。她当然记得他,那个眼睛有如融化黄金、鬈发慵懒、骑着白马送给她一朵红玫瑰的翩翩少年。
他在长枪比武上表现出众、游刃有余,尽管被巴利斯坦爵士挑下马去,但也只是惜败,却在当下这场战斗中尽显狼狈。他几乎直不起身,被手持盾牌和流星锤的高大对手压着打。最后,他被身着蓝色盔甲的敌人,一个抱摔重重砸在地上,被那人用长匕首挑开面甲。
人群的吼声变得如此之大,阿波罗妮娅凝神屏息,才勉强听出洛拉斯从那破裂、染血的唇边吐露“投降”。
人群变得安静,许多人发出叹息,仿佛无法接受这一结局。蓝礼鼓掌打破寂静,“打得漂亮,请上前——”
“这人是谁?”罗柏好奇地问。
阿波罗妮娅已经辨认出来,“分成四份的日月纹章,塔斯家族。要么是‘暮之星’塞尔温伯爵,要么就是他的独生女……布蕾妮·塔斯。我赌席恩的最喜欢的金项链,此人是后者,大哥——”
“我相信你的判断,妹妹。”
“拿你自己的剑或者‘剑鞘’去赌,蠢女孩。”席恩愠怒的声音从两人后方传来。
阿波罗妮娅假装没听见。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当蓝骑士在蓝礼的召唤中上前,摘下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