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搂过她,抚着她的背低泣。
半晌,赵濯灵坐起,眼眶微红,声音沙哑:“我生了个孩子,叫李契,本该让你们看看,但……不看也罢。”
赵父情绪稍稳,“我们都知道了。”
他斟酌了一下,继续说:“孩子是无辜的,将来有机会让我们见见,毕竟他身上有一半你的血……”说到这儿,老翁走了音,不得不收声。
赵二娘上前安慰道:“阿耶和阿娘莫伤心了,重逢的好日子,高兴还来不及,”说着朝妹妹使眼色,“三娘,你劝劝他们。”
赵濯灵勉笑,“阿娘,阿耶,我现在锦衣玉食,又有皇子傍身,唯一让我牵挂的就是你们,也不知道大家过得怎么样。”
她指着亭外,“你们看,那株黄梅移至此地也开了花,和在家里没什么不同。”
其姐从远处收回视线,“别担心我们,我们住着大宅子,什么都不用做,每月还能领钱,家里十几个仆人伺候,孩子们都进了学,一回来就讲又见到了什么新鲜事。我们还去了你常说的禅龙寺戏场,比扬州的好玩多了。”
赵濯灵破涕为笑,“不知道你们来,不然就准备些礼物给你们带回去了。”
赵母叹气,“我们什么都不缺,只要你好,我和你阿耶睡大街都行。”
“阿娘,你说的什么话!”赵濯灵嗔道。
赵母摸了摸她发际,端详着女儿的脸,眼前娇艳雍容的贵妇人与她印象中的女儿相距甚远,只有那双清亮的眼睛仍然熟悉。
赵濯灵摸摸鼻子,“西市有一个西域人开的饭铺,叫曹家菜,你们一定要去试试,是扬州没有的风味。东市最好吃的是钱家菜,报我的名字,店子会给你们上最好的菜式,因为复杂,不常做,只有老客才知道。还有礼泉坊的祆祠胡寺,常有演出……”
“你在京城这么多年,倒是没白待!”赵父捋须道。
笑声飘出了亭子,园门外的人转身离开。
——
赵濯灵扶了扶发髻,敛了敛衣襟,迈进殿门。
满儿没跟进来,从外面关上了门。
浴殿不大,几步就到了池边。
袅袅雾气中,她看见李盈闭眸躺在卧榻上,赤脚袒胸,白色内袍松垮垮地遮在身上。
他没睁眼,却朝这边招了招手,赵濯灵缓步走了过去。
对方拍拍榻沿。她坐下,双手叠在膝上,看着温泉池。
李盈起身扳过她的下巴,眼底起了波澜。
“哭得这么伤心?都说了什么?看来下次不能再让你们见面了。”
“许久未见,激动而泣。”
“怎么谢我?”他轻声道。
赵濯灵埋头不语,只听李盈叹了口气,说:“我知你恨我以家人要挟,可我对他们不薄吧?高宅广厦,豪仆成群,你侄儿外甥都在官学读书,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给你阿兄和姐夫赐官。”
“他们不在乎这些,吃饱穿暖有屋住,足矣。从小,家父教导我们,做人心安即可,功名利禄皆是过眼烟云,史册累累,终不过几句轻描淡写,有几个活生生的人?”
李盈嗤笑,“那你为何如此在意所谓声名?”
赵濯灵正视着他,“我并非在意声名,只要是出自本心所做之事,别人怎么说都无妨。”
“你——”李盈不轻不重地捶了下榻。
赵濯灵站了起来,朝李盈一揖,“请陛下开恩放他们回乡。”
“我要是不答应呢?”李盈慢条斯理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