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更多人听见,那支最初的《启明谣》。”
信末无署名,唯有一页附图:一把断裂的笛子,正被一只手接上另一截竹管。
少年看完,久久伫立。
他知道,这是米青萝的警告,也是召唤。
当晚,他收拾行囊,带上断笛与母亲缝制的旧衣,准备启程。临行前,母亲为他系上一条红绳,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忆辉石。
“它会指引你找到需要故事的人。”她说。
少年点头,转身踏入风雪。
这一走,便是三年。
他走过冻土荒原,曾在暴风雪中为一群牧民讲述“渔女送书”的故事,救活七名濒临失忆的孩童;
他穿越沙漠绿洲,在废弃驿站里教盲童用手触摸刻痕,学会“用自己的手指写下真相”;
他在皇城外扮作说书人,用俚语讲陈无咎如何拒绝加冕,惹来执律者围捕,却在被捕瞬间,台下百人齐声接续讲述,迫使官兵退去;
他甚至潜入新律司地下牢狱,用断笛吹奏半阙《启明谣》,唤醒数十名被药物封闭记忆的囚徒。
每到一处,他都不久留。讲完一个故事,便悄然离去。有人称他“游方storyteller”,有人唤他“忆使”,更多人只记得那个背着竹笛、脸上带疤的独臂身影。
而他的断笛,也在旅途中一点点修复。
东海的珊瑚胶、南荒的忆草汁、西陲的雪莲露、北境的晶髓粉……各地觉醒者纷纷献出珍藏材料,只为助他完成这支承载记忆的乐器。终于,在一个无星之夜,他在一座废庙中将最后一片竹节嵌入。
当第一缕笛音响起时,整片大地为之震颤。
那不是完整的《启明谣》,却比任何一次演奏都更接近本质??因为它融合了千万人的声音,包含了无数未曾言说的痛苦与勇气。
笛声所至,忆辉如雨落下。
村庄里,老人突然记起自己年轻时写过的反律诗,颤抖着提笔重抄;
学堂中,一名原本无法感知忆辉的“静默者”女孩,竟流下泪水,喃喃道:“我……我也想讲故事。”
就连新律司总部,也有低级文书偷偷撕毁审查令,写下:“我曾保持沉默,但从今往后,我不再。”
米青萝得知此事,站在北境碑林顶端,仰天大笑:“好!这才像个样子!”
但她笑容未尽,眉头忽皱。
她察觉到一丝异常??大陆各地虽觉醒者增多,可新的“忘症”病例仍在出现,且症状更为隐蔽:患者并非彻底失忆,而是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我真的说过‘不’吗?”“那件事……是不是我记错了?”这种自我否定,比遗忘更可怕。
她立刻明白:敌人换了手段。
不再是强行抹除,而是植入怀疑??让你自己否定自己的经历,让你觉得“也许服从才是对的”。
这是更高明的洗律。
她立即传讯少年:“速来北境。我们面对的,已不是旧日之敌,而是人心深处最深的恐惧??不相信自己值得被听见。”
少年接到讯息时,正坐在一座小镇茶馆外。他刚讲完“猴子断尾求生”的故事,几个孩子围着他追问结局。
他摸了摸断笛,轻声道:“结局还没写完呢。”
然后起身,买了一包糖给孩子,转身踏上北行之路。
风雪漫天,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而在他身后,那家茶馆的小老板悄悄拿出一张泛黄纸页,贴在墙上。那是他父亲留下的手稿,记录着三十年前一场被镇压的抗税事件。他曾因害怕惹祸而藏匿多年,如今终于鼓起勇气公之于众。
墙上写着:“我说出来,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祖辈也曾勇敢。”
同一时刻,九州各地,类似的一幕幕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