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嫌弃我温吞,木讷,唯唯诺诺,不会讨人欢心,不能给你添面子。嫌我总让你操心,总觉得我会跟人学坏,会骗你。对我也没什么信任可言。」
「爸爸虽然没对我说什么重话,但旁观了所有,只有在你很过分的时候才会为我说两句话。」
灯光下,她肩膀细弱,细细窄窄的两道。一截脖颈似折断的花枝,因低头,五官藏在阴影里。
长睫颤动着,眼底有暗流涌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绝望,嗓音清寂孤深。
「这几年,学费,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赚的,没用过你们一分钱。就连那年冬天,在医院来往快一个月,也是我自己掏的钱,因为我怕我欠你们的越来越多,到最后还不清。」
「所以妈,你大可以放心,我连大学都没用你们的,又怎么可能会啃你的老?」
「我说不找工作,是因为我已经保研了,明年九月就去滨大报导。放心,我依旧不会花你们一分钱,我早就赚够了三年的学费。」
「还有,就算将来不找工作,我也能养活我自己,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堪。」
「现在你们不就是嫌我没能给这个家带来创收,没能反哺你们,才急着把我推出去吗?」
她极其疲惫地笑了一下:「我从大一换手机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们生我养我,我该还你们的恩,该报你们的情,所以我尽量不给你们添麻烦。我说过,我会还你们的,我不食言。」
她拍拍宋思明的手臂:「你去我房间,帮我把衣柜里的小包拿来。」
宋思明看她一眼,起身去她房间拿小包。
一只奶油白的手提包,上面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是许靖安送的。
她很平静地打开小包,在内袋里找到一张银行卡,放到茶几上,推给章慧。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养我花了多少钱,这些就当是我还你们这么多年养育我的花费吧。」
「里面的钱不多,一共三十万,本来是想除夕,年夜饭的时候给你们的,现在给也一样。」
「之后我也会一边上学,一边赚钱,每年给你们结算一次。我从二十岁之后,就没向你们伸过手,那我以后也结算20年吧。」
章慧和宋进看着放在茶几上那张小卡片,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们知道思淼能画画赚钱,知道她能拿奖学金,知道她学费生活费都不用愁,但没想到她连大学都没毕业,就能一下拿出三十万。
放在普通人家,可能一年都赚不到三十万。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们的女儿,不知道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更不知道她甚至已经保研。
「你们急着把我嫁出去,急着甩掉我这个包袱,甚至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就和对方有了口头约定。」
她轻轻蹙一下眉,似乎是难受极了,嗓音微颤:「要是真的那么不想看见我的话,可以直说,我也可以不回来碍你们的眼。何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随随便便安排我的下半生?」
宋进似乎被戳中了痛处,「啪」一声拍在茶几上,力道之大,杯子里的水都晃了晃。
「宋思淼!你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了!什么叫随随便便?啊!我问你什么叫随随便便?!」
「你给我说说,人家哪一点比不上你?!哪一点不比我们家强?!人家那是事业有成,青年才俊,配你绰绰有馀!」
「人家没嫌弃你,没挑你就算好的了,你还在这儿挑挑拣拣!要不是我和人家有点关系,这么好的机会能留给你?能看得上你?我告诉你,别不识好歹!」
他吼着,用力大喘气,面红耳赤,怒目直瞪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能背过气去。
手指发颤地指着那张卡:「有了几个小钱就无法无天了,没良心的东西,我要的是你这两分钱吗?!」
思淼其实早就被吓得止不住地发抖,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便紧紧屏住呼吸,手指用力抓紧了手里的小包。
背脊僵直,脖颈处筋骨明显。
等宋进吼完了,她才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忍住心底惶惶震颤地情绪,抬眼看向宋进,问:「……那你要什么?你安排那么多,又问过我想要吗?」
灯光下,女孩脸色惨白,用力咬紧了牙关,依旧止不住唇瓣的颤抖。
漂亮的杏眼里盈着水雾,害怕又倔强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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