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从屋里推门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的神色,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华应飞的脸色,生怕自己会因此被封口。
华应飞略带生硬的咳嗽两声,挥手放阿圆离开,抬脚往屋里走,阿辅识趣的没跟上去,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二人。
阿圆手脚利索,干活麻利,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那些太医们都是一群上了岁数的老头子,除了治伤救人也不敢做些失礼冒犯的事。
秦不弃伤的重,又不能沾水,阿圆就用帕子细细柔柔的给她擦,擦完又换好了包扎伤口用的布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出来。
昨天晚上天色太暗,就算是火把照明,视线也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关于秦不弃的真正伤势如何,华应飞并没有很清楚地感受到。
他站在床前看熟睡中秦不弃苍白的脸色,华应邵把不敢对华应飞发的火,全都发泄在秦不弃身上,可他还要利用秦不弃,不能让她死。
被拔掉的指甲,打碎的牙齿,还有那些被隐藏在衣服下的伤,这些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只剩下了一个个让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在看到这一幕之前华应飞的心里从来没有害怕过,哪怕当初被华荣亲手从悬崖上推下去,他的心里也只有难过没有害怕。
可现在他是真的怕了,如果秦不弃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办?
他没办法责怪任何人,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华应邵是个恶人,也得到了他该有的结局,他的死是罪有应得。
可秦不弃呢,她不该死,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秦不弃是因为他才有这些无妄之灾,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两句气话就真的不去管她。
华应飞,你后悔死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不该生你的气,不该不管你,不该让你受这么多罪,如果你能醒来的话,我想好好跟你道歉。”
“那些话说出口都是用来骗你的,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久到我已经没办法承受失去你了。”
“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
华应飞站在床前低着头,眼前的画面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片片的剜着他的心,他的血肉,好像那些未曾亲眼目睹的痛苦,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心里的话语,试图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但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些话在说给谁听,也不知道痛苦有没有得到减轻。
他只是很难过,这份难过是梅雨季节的雨,淅淅沥沥的下,连绵不绝的落,会伴随着他很久很久。
他永远也等不到晴天了。
时隔许久再次踏上前往銮城的路,这一次的华应飞,比起之前要改变了太多。
他不再像之前一样,带着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态度,皇宫这个巨大的染缸,抹去了他原本所有的色彩,把他架上高台,成为权势的傀儡。
大军浩浩荡荡的队伍跟在后面,华应飞和华誉各自骑着一匹快马在前,换下了一身宫装的华誉似乎比印象里那副病弱的样子要健康的多。
华誉自小身子弱,加上总让皇帝不喜,她很少会走出自己的院子,没事的时候喜欢窝在自己房间里读读书,练练字打发时间。
比起华誉,其实华应飞跟华荣相处的时间要更多,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不像是一同长大的姐弟,倒更像是不太熟悉的亲戚。
“这一路行军条件艰苦,本以为二皇姐可能会吃不消,没想到二皇姐竟然一路没有任何抱怨,看起来要比皇弟更适应这军中生活。”
军队半路安营扎寨,这还是华应飞第一次来主动找华誉说话。
他如今身不由己,秦不弃的事情就算担心,也不能做出抛下这群将士自己逃跑的举动,如果说做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耻辱。
既然短时间内回不去,不如就既来之则安之。
他的两位皇姐从前把弱者的身份伪装的太好,如今暴露真面目实在是给他大开了眼界,让他不得不产生好奇。
“还以为你这一路上都要摆着副想死的臭脸,原来也会笑啊。”
华誉放下手中的书卷,行军一路条件确实艰苦,但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她在皇宫里的时候,过的日子也不比现在好多少。
华应飞讪笑一声,顺手拿起了华誉摊开放在桌上的书卷,随意翻了两页。
“二皇姐还读《孙子兵法》,真人不露相啊。”
“你来找我,就为这事?”
“自然不是,我是想来问问二皇姐,既然明知道大皇姐当了叛军,为什么还执意要去銮城找她。”
老皇帝和华应飞对此都很不能理解,事出反常,但却苦于没有头绪,疑惑也只能是疑惑。
华誉终于抬眼去看华应飞,她和华应飞对老皇帝的态度不同,想法也不同,两人本该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们曾一同待在母亲的肚子里,没有距离,亲密的陪伴着彼此,熬过漫长的十个月。
可现在呢,她们空顶着血亲的名头,却有着称得上陌生的关系。
“我与你不熟悉,与大皇姐却是一起长大,从前在宫中我因不受父皇喜爱常常被下人刁难,就连每日必喝的续命药都被人掺了假,险些没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