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摇头,艰难地咽下一口气,表情痛苦,门生见状,替他回答道:“禀主公,先生的意思,洛阳不是光凭我们一支军队,就能打下的,刘表不援,袁绍不帮,现在执意攻打洛阳,得不偿失,我们承担不起失去兖州的代价啊!”
兖州是曹操的第一块地盘,也是手下诸多谋士武将的故土,曹操当然也不想失去兖州,但洛阳近在咫尺,曹班既然能乘他不被偷家,他为什么不能反偷回去呢?
荀攸观察曹操的表情,就知道他仍心有不甘。
“顺序不对。”
他只简单提点,门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向曹操解释道:“主公,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兖州作为依仗,我们在洛阳撑不了太久。”
曹操刚想说,没有兖州,那不是还有刚打下的南阳……
啊,是了,南阳让他屠了。
曹操的脸色霎时间黑白相交,好一会,他才平复心情,对荀攸忏悔道:“后悔当初没有听先生的话!”
最终,曹操听从了荀攸的建议,放弃攻打洛阳,转而分别向陈留太守张邈和冀州牧袁绍发去书信,计划从颍川绕道陈留渡河,与袁绍在黄河以北的驻军会师。
“先生,先生!”
荀攸被人搀扶回营帐后,再度发起高热,曹操在宛城找不到医师,紧急派骑兵从周边县城寻医问药,但荀攸却陷入昏迷,睡了整整一天,才被人唤醒。
睁开眼,是荀氏子弟满是泪痕的憔悴面庞,荀攸想抬手,安抚一下晚辈,却生不出力气来,只能叹息。
“先生,主公已经听了先生的话,先生千万莫要难过,莫要再伤心了。”
“我……何时伤心了。”荀攸苦笑。
主公能听劝谏,他很是欣慰啊……
“那您为何要哭泣呢?”
“我?哭泣吗?”
荀攸后知后觉,察觉到眼间的酸涩和疼痛。
“您昏睡的时候,泪一直流,衣襟都湿透了,主公来看您,我们还给您换了衣衫。”
门生越说,越是心头发酸,他强忍住泪意,替荀攸掖了掖被角,柔软绵滑的丝绸一摸上手,又是一片冰冷的湿凉。
荀攸让人将自己搀扶起身,他靠在榻边,营帐四处密闭,不让风透进来,他感觉有些闷,又命人将门帘卷起,风卷着落叶吹如帐中,城池周边的树都被砍伐殆尽,营地内唯一一棵老樟树,就在荀攸营帐前,樟树有特殊的味道,能驱散蚊虫,曹操扎营时,告诉荀攸,这样他就不必熏香了。
见荀攸状态不错,门生想去通知曹操,被荀攸拦下了。
“何时拔营?”
“明日,先生安心休息,主公说了,您坐太守的马车,迟一两日出发也没问题,他会让曹仁将军护送您。”
荀攸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先生……”门生试探道,“你还在生气吗?”
荀攸见门生小心翼翼地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门口的落叶在风中打旋,秋日的空气让人身心舒畅,他也有些释然了。
“是啊,”荀攸真的笑了起来,“我是在生气。”
门生立刻道:“主公要是能早些听您的意见,我们也不至于——”
“不,我不是生主公的气。”
帘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荀攸闭眼,道:“我是在气我自己。”
“明明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最终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门口的落叶被来人踩碎,门生见曹操进来,连忙退到一旁,刚想说先生已经好些了,却见曹操脸色大变,转头一看,荀攸斜倚在榻上,头微微偏着,像是睡着了,可手臂却从膝头,缓缓滑落下来。
“先生!!!”
“公达——”——
从平原国出发,过高唐县,骑兵五日即可抵达兖州东郡的河防重镇东武阳。
临出发前,刘备收到了曹操要离开兖州的消息,担心跟不上大部队,又听说曹操的手下陈宫是东武阳人,被他安排留守,就派使者到县城内传话。
使者很快答复刘备。
“陈宫先生说,曹使君眼下就在濮阳县,他可以带主公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