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个恐惧死亡的人,是不会有心情在意,那个要处死他的人,声音是不是有些太熟悉了。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三人,石默低头看泥地,郑玄的衣襟已经完全打湿了,贾诩和另外两人不一样,仔细一看,他似乎在笑。
而且,还是在冷笑。
“玩够了吗?”贾诩看向台上那位“监刑官”大人。
“监刑官”大人仿佛没听到一样,指着贾诩说:“我看你这小贼,一点悔意都没有,这种死不悔改的就要先送下地府,让阎罗在油锅里审一审。”
贾诩冷面看向台上,站在他旁边提着长刀的行刑者似乎感到有阴风吹过。
郑玄听到要先砍贾诩,惊惧交加间喊道:“先,先砍我!”
“监刑官”哈哈大笑:“有什么区别呢?晚一分钟死,油锅里也煎得熟的。”
只听台上大人一声令下——行刑!
正午十分,刀锋在烈日下闪过刺目的光芒,郑玄紧闭双眼,人群中混乱的尖叫却比身上的疼痛更早传来。
“郑公,走!”两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左一右,直接将郑玄架起来就跑。
郑玄恍惚抬头,见高台之上,那位穿着官服,和身旁两人对砍的“监刑官”,仔细一看,不正是失联已久的情报部副首吴声吗?
再回头,石默已经不知去向,而另一边,贾诩身后的行刑者砍伤了一名劫法场的部曲,一手勒过贾诩的脖子,另一手持刀横挡在前面,冲台上大吼:“逆贼何人?想让他死吗?”
台上的吴声一脚踹翻一个冲上来的士兵,看向刑场,竟然直接就要投掷自己手里的长刀。
郑玄担心地大吼:“看着点人啊!”两边的部曲拖着他往前,他拼命挣扎,“别管我,快去帮帮他们,我自己能行!”
劫持了贾诩的士兵见吴声投刀,心一横,刀刃向内,就要划向贾诩的腹部,腰间突然一阵冰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贾诩不知何时挣脱了捆绑的麻绳,用一把小匕扎在他腰间,士兵吃痛送手,贾诩偏头躲过吴声飞投过来的长刀,长刀直接扎入士兵的左胸。
刑场终于见血,却是来自行刑者的。
混在百姓中的凉州兵们很容易就锁定了目标,官府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简单的劫法场救刑犯!
为首一人,也是刚刚对“监刑官”点头哈腰的小吏,在一众士卒的掩护下一边慢慢后退,和吴声他们拉开距离,一边大声呵问:“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其实,他的潜台词就是,劫法场就劫法场,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行,你们这帮贼厉害,我们拦不住,但是救了人就要赶紧走,别不识好歹,再打下去,我们就当造反处理了。
可偏偏,这帮贼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甚至一步步地把他们往城墙逼,逐渐对他们形成了半包围的架势。
小吏这下是真的慌了,围观的百姓怕被牵连早就躲了起来,他颤抖着四肢,对吴声喊道:“我们已经通知城尉大人了,你们有什么冤情,我们可以私了,这要是闹大了让刺史大人知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谁知那还穿着官服的“贼头”却笑道:“那我们还非得闹大了不可!”
——城东传来哀嚎声。
城内,刺史府中,同样的哀嚎声响起。
“你,你们!”刺史张祗简直不敢相信,怎么有人敢造反造到刺史府上?
他已经浑然忘记了,五年前,他就是在刺史府里,杀了前任刺史上位的。
房间外面,战斗拼杀的声音逐渐消失,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官兵进来和刺史汇报情况,张祗知道,对方成功了。
“我听女郎的口音,是荆州人?”房内充斥着血腥气息,是他久违的味道,勉强的女郎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想起当年在荆州当山贼的时候,那个率兵剿匪的官员。
也是这般的年轻有为,甚至于他将他的头颅斩下,挂在村头后,头颅又被手下悄悄取下,抱到后山安葬了。
他没有阻止他的手下,他不满于那个年轻官员不是因为立场不同,而是因为嫉妒。
他嫉妒那样正义凛然的眼神,嫉妒他在被抓捕时英勇就义的姿态。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抢夺资源画地为王,一些人就成了山贼,一些人就成了太守?
既然那些人可以做官,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这样想,所以他这样去做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可以是山贼,也可以是刺史。
如今,他又看到了令他嫉妒的眼神。
可是这一次,他读不懂眼神里面的情绪了,是正义?是厌恶吗?不是。是怜悯,是仇恨吗?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