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时结束操练,听闻乔菀去了魏营,马不停蹄地往这处赶来。
乔荷将那来不及丢掉的醉芳酋藏在袖口,第一次萌生出要丢了这毒药的念头。
魏晗告诉过她,假以时日,她立下功劳一件,可以彻底解了身上的余毒,杀了乔菀和赫连时,可不算是一件很大的功劳么?
乔荷呀乔荷,你不能这么自私。跑着跑着,乔荷脑中出现一片幻觉,鼻尖传来寺庙里常年燃的香火味,闭眼打坐的金身佛像猛然睁开了眼,释迦摩尼佛周身的金光晃得她眼睛疼,十八罗汉念念有词,《地藏菩萨本愿经》在她耳边不断地回响。
是亡者回向功德之音,可她并没有死啊为何会听见这样的声音。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
愿解如来真实义
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忉利天
为母说法……”[1]
也许,过去的乔荷是死的,被乔菀牵在手中的乔荷才是鲜活的。
佛说,世间亡灵皆可超度,那乔荷这具深陷于魏府魔爪的亡灵,是不是也可以被乔菀超度。
“姐姐!”乔菀拉着乔荷的手一松,乔菀回头一看,乔荷合上了眼。
“乔荷心事太重,又受了刺激,以至于毒药突然发作。”白子期望向受惊的乔菀,缓缓说道。
乔菀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乔荷,心中一阵苦楚。
“白军医,我姐姐身上的毒,可有救?”
白子期沉默了,他没有直视乔菀的眼,只是又为乔荷把了一脉。他抬头对上乔菀满含期待的眼,第一次希望是自己的医术不够高明,是自己误诊。
可乔荷种种迹象表明——
“心脉破损,毒药入体,就算是魏晗有解药也难医,而且照着乔荷姑娘的身子来看,魏晗给的解药八成也是假的,我这儿只有缓解之法,根治我要研究许多时日,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乔菀佯装没听见,嘴角灿然挂了笑意:“白军医,别和我开玩笑了。”
白子期不敢言语,愣在原地。
赫连时寻过来时,三步并两步走到乔菀跟前。
乔菀眼里俨然失了颜色,眸子定定地锁在赫连时的甲衣上,呆呆道:“执安,我没听错吧?”
赫连时蹲下身子,平视着坐在塌边的乔菀,喉中有万千言语,终究是卡在了出口的瞬间。她难受,他也痛苦。
“会好的,乖,我去帮你姐姐寻名医。”赫连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俨然慌了阵脚。
这是乔菀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无措的模样,呆滞如木偶。良久,她的眼神才恢复清明,再定神时,她整个人被赫连时揣在怀中,赫连时替她抹了抹面上的泪痕。
“执安,我哭了?”乔菀愣愣的望着赫连时,眸子下又垂落一行清泪。
赫连时的心猝然缩成一团。
“我在,都哭出来吧。”
“我……”乔菀看了看身侧的白子期,又见了眼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乔荷,喃喃道,“不想叨扰姐姐休息,还劳烦白军医为我姐姐诊治。”
赫连时知她触景生情,心中纷杂万分,将她带了出去。
回了二人的营帐,乔菀再也撑不住,靠着赫连时的手臂便放声啜泣。
“执安会不会怪我……怜惜乔荷……她之前险些要了执安的命……”乔菀声音断断续续的,赫连时是一个不容许身边出现威胁的人,她却要救乔荷,或许他会生气吧。
难得的是赫连时懂她——
“我不怪,我知道亲人对菀菀的重要性,也知道菀菀心善,怜惜乔荷过去的遭遇,心里会不断为乔荷找借口。”赫连时拥着她,继续道,“这也是为什么,在将军府时,我一早察觉乔荷不对劲,却没有对她赶尽杀绝的原因,我怕菀菀伤心。”
乔菀哽咽得说不出话,只撇嘴看着赫连时。
赫连时继续安慰她:“在我父亲常年征战不回家后,母亲便也不愿意看见我,总是嫌我长得像爹爹,一见我就想起爹爹,睹物思人,日日流泪,常常将我推开,我虽心里难过,却也知道自己渴望亲情,背地里常念着母亲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