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永嘉轻声道:“对不起。”裴清今日愿意这般带她来,她已经很感激他,而今在他面前追忆故人,实在他们如今才是夫妻。
nbsp;nbsp;nbsp;nbsp;怀里的人轻轻颤着,忍着啜泣的声音。裴清的心更疼,就像一把钝刀子直直地刺入心中,他忍住自己泛了酸的鼻,低声道:“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nbsp;nbsp;nbsp;nbsp;一直,都是他对不起她。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伤心。
nbsp;nbsp;nbsp;nbsp;永嘉埋在裴清的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月若递了干净的帕子上来,裴清给她拭了泪,动作轻柔。待永嘉平定下来时,他便重新去擦碑文,还命阿泉挑了桶江水来清洗。
nbsp;nbsp;nbsp;nbsp;永嘉愣愣地看着他,裴清今日穿的是常服,一身月白色的绸缎,却在干这般的事。
nbsp;nbsp;nbsp;nbsp;月若担忧地上前来挽住她,向永嘉道:“若是祁太医能看到殿下,他也会为殿下高兴的。”
nbsp;nbsp;nbsp;nbsp;永嘉的长睫颤了颤,眼中再一次湿润。不是嫁什么人日子都一样的,嫁裴清,便不一样。他待她这样好,她已经知足了。若是祁隐知道她嫁了这样一个人的话,是会为她高兴的。
nbsp;nbsp;nbsp;nbsp;从今往后,好好和裴清过日子吧。
nbsp;nbsp;nbsp;nbsp;石碑被洗净,上头的碑文重又见了天日。
nbsp;nbsp;nbsp;nbsp;“钱塘有医名祁隐,年仅廿六。昔在庙堂,侍奉御前。公以岐黄之术,保龙体之安康。然世事无常、天命难违,公竭尽心力,无奈沉疴难起,终龙驭宾天。公自责难当,以为医术未精,致君上之不测。哀哉!痛哉!隆顺元年,公辞别京师,归家乡,毅然投身钱塘江中,以身殉职,悲壮之至”
nbsp;nbsp;nbsp;nbsp;永嘉将指尖抚上石碑,在祁隐二字边上停住。裴清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但永嘉想将话说清楚,至少,让他往后都不必再纠结这件事。她道:“两年多以前,我想让父皇的病好得快一些,便去太医院求学医术。”
nbsp;nbsp;nbsp;nbsp;裴清嗯了一声,道:“这些我知道。”
nbsp;nbsp;nbsp;nbsp;“他一直都待我很好,所以他突然辞职回了这里,又投了江殉主,我才一直放不下他。他分明分明就不应该死的。”
nbsp;nbsp;nbsp;nbsp;裴清看着她,问:“你恨他吗?”
nbsp;nbsp;nbsp;nbsp;永嘉迟疑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开始恨吧,后来就不恨了。他不辞而别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有点儿恨他。知道他投江自尽之后我也恨他,恨他明明可以活下来继续好好地做太医我有时候觉得他可能是换了个名字继续活着,因为他不喜欢京城,不喜欢做太医。”
nbsp;nbsp;nbsp;nbsp;裴清的心颤了颤:“他为什么不喜欢京城?”
nbsp;nbsp;nbsp;nbsp;“他说过他想做个云游天下的郎中,而不是拘在宫里做太医。父皇的病一直都治不好,他大概很难过吧,然后然后还有个我在这里。”永嘉抿了抿唇,将头低下去了些,“可能是我错了,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只是待我好而已。”
nbsp;nbsp;nbsp;nbsp;裴清轻声道:“他是因为喜欢你,才不愿让你嫁给一个太医,所以选择离开。可能,他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还记挂着你。”
nbsp;nbsp;nbsp;nbsp;永嘉愣了愣,只当裴清在哄她,绽出一个柔柔的笑:“或许吧,但是都过去了。我本来就想放下他,但还是不敢到这里来看。你今日能带我来,我很高兴。”
nbsp;nbsp;nbsp;nbsp;裴清笑了笑,掩住眸中泛起的一点苦涩,道:“都过去了,日子都在后面。”
nbsp;nbsp;nbsp;nbsp;永嘉起了身,再次望向水天一色的江面,最后抚了抚石碑。
nbsp;nbsp;nbsp;nbsp;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该往后看了。
nbsp;nbsp;nbsp;nbsp;第58章才下眉头(2)“你是让我打地铺,还……
nbsp;nbsp;nbsp;nbsp;午后裴清仍旧是去上职,圣驾再有几日便要启程返京,他须将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妥当。等留在杭州,就是专心照应洋人那桩买卖。
nbsp;nbsp;nbsp;nbsp;昨日还是晴朗的天气,今日里就阴云密布,大风刮得紧,像是要落雪的样子。许是因为在南方,这儿的雪落得比京城迟许多,京城十月便下雪了,如今十一月底,这儿才堪堪有要下雪的迹象。
nbsp;nbsp;nbsp;nbsp;永嘉虽留在了风荷轩中,却也有事情要干。瞧着书房里堆着的那堆医书还未拾掇干净,永嘉抿了抿唇,想起来昨日那档子事。她那香还只捣了一半呢,留了一半被月若收到书房中了。
nbsp;nbsp;nbsp;nbsp;外头颇冷,屋子里暖炉烧得旺,永嘉便坐在暖炉边慢慢捣着香。如今再想起来昨日的事,脸上还是会一阵烫,虽已经过去了,但不免心有余悸。
nbsp;nbsp;nbsp;nbsp;裴清这个人实在是奇,永嘉总觉得和他成了婚就像做梦一样,从前看别人成婚之后的日子过得都差不多,到了她自个儿身上却是大不一样。从前她从来不晓得他这么爱吃醋,但在要紧事上却又这么体贴。
nbsp;nbsp;nbsp;nbsp;他待她好,她自然也要待他好。永嘉想着,唤了月若道:“让阿和进屋吧,我有话和他说。”
nbsp;nbsp;nbsp;nbsp;过了一会儿阿和便进来了,大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态,他还从没有进过风荷轩的屋中。永嘉放下了手中的研杵,向后倚着交椅,落目在跪地的阿和身上,单刀直入道:“过几日本宫向永宁公主讨你的身契,你离了杭州吧。”
nbsp;nbsp;nbsp;nbsp;阿和怔了,刹那间转喜为惊:“殿下”
nbsp;nbsp;nbsp;nbsp;永嘉道:“本宫是知会你,你下去吧。”
nbsp;nbsp;nbsp;nbsp;月若送走了失魂落魄的阿和,掩了屋门,取了几个香囊到永嘉身边存香粉,边道:“其实驸马爷说得很对,奴婢看他只是模样上有几分像,旁的哪一处都不像,殿下看就了呢,也会烦的。”
nbsp;nbsp;nbsp;nbsp;永嘉接过一个香囊,将锦带收紧了,贴在鼻尖闻了闻,道:“就算他哪里都像,也是不能留的。有一个驸马爷在,那就足够了。永宁的日子看似潇洒舒坦,但是她其实不大高兴,对不对?如若她和她那卢驸马好好过日子的话,也能开开心心了。”
nbsp;nbsp;nbsp;nbsp;月若笑了笑:“驸马爷是好福气。”
nbsp;nbsp;nbsp;nbsp;一个宫女进来传话,外面落雪了。南方的雪和京城落得不同,京城的雪总是在狂风漫卷之中飞舞着,南方的雪却下得悠扬安静,这一会儿没有风,只有细雪在茫茫天地间静落着。
nbsp;nbsp;nbsp;nbsp;屋门半开,永嘉立在屋内望着院中的落雪,忽然想到一年前的事情。一年前京城落第一场雪时,是她和萧承远的大婚之日,也是她第一次记住裴清这两个字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雪,裴清却已经在她身边了。
nbsp;nbsp;nbsp;nbsp;永嘉轻声道:“也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