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这么跟她说。
爸妈在外打拼不容易,要懂事,要体谅,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她早就习惯了所有事情都自己解决。
云曜阳转身。
“站住,不许冲动行事!”
云曜阳脚步一顿,连窗边耍太极的老太太都停下,惊讶看着这个平日里脾气好到离谱的小姑娘。
云心月自己都愣了一下。
当了一段日子的公主,还真是险些习惯发号施令,或许,她连说话的语调、惯用词都改了,只是自己意识不到。
“哥,我已经从他嘴里套了一些话,知道他在哪些会所有不法交易,你们可以按图索骥。”她拿起手机,截图发过去,做好备注。
云曜阳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再看她的眼神更复杂,沉默了许久才说话:“小月,我们是不是太忽视你了?”
“没有。”云心月说,“你们都对我很好。”
只是,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也过了她最需要亲情的时机。
他们之间的气氛一时寂静,直到她嫂子提着热粥,一脸笑容进来:“小月,饿了吧?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病房的光越过老人家头顶,在室内铺开。
气温骤然回暖。
温热糯软的粥落在胃里,像一只炽热的手,将皱巴拧紧的筋脉揉开。
云心月喝完粥,又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便熬不住躺下,昏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南陵还没到立春。
大祭山的祭坛上,楼泊舟抱着与她少女时代一模一样的躯体,沐着雨夹雪,一步步往台阶下走。
雪花堆积在他头顶,沾上长睫发梢,一片苍白。
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犹如凝固的潭水,不见半点儿波动,只有一只眼睛淌出红色的泪,泪痕像刀疤干涸在他的脸上。
漆静天地,只剩风雪回响。
他将尸体带回圣子殿,握着尸体的手掌,蹲在床头边上,一言不发过了三日三夜。
所有想要靠近她尸体的人,都被他赶走,苟无伤也不例外。
云心月听到小狗在门外打转低叫。
她无法触摸他,便蹲在他旁边,用眼神描摹他。
楼策安送来饭菜,他会捧到床前,靠着床榻慢慢咀嚼吞咽。
没有触觉,又心不在焉,饭菜嚼得稀烂他也不知道,锋利牙齿将舌侧都咬破了,淌出血。
云心月落在他眼前,忘记了他看不见自己,着急喊他:“阿舟,别咬了。”
血腥散开,他才闻到血腥,望一眼镜子。
乍然看见脸上突兀血痕,他险些将手上饭菜掀翻,着急忙慌捂住,忽地又像想起什么,缓缓放下手掌,自嘲般笑了一声。
近晚,楼策安送来温水,他先给床上的尸体擦拭干净,才打理自己,一点点擦走脸上血痕。
后来,大家想要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葬礼,让她入土为安,也因无法将她送入棺材而一拖再拖。
直到——
尸体开始散发出臭味。
楼策安劝他:“长兄,让公主安歇罢。你这样,她会很担心的。”
“担心?”楼泊舟将擦拭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闻着那股越来越淡的山茶香,喃喃道,“她要是担心我的话,是不是就不舍得离开了。”
楼策安失语。
公主留下的信,看来得尽快破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