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儿冲进来急切地喂太皇太后喝一口水,不停地给太皇太后顺背,好一会儿,才听到太皇太后那缥缈无力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情?”苏茉儿满脸都是压抑的痛苦:“苏茉儿刚刚和梁九功打听,小阿哥到五台山半个月……从浙江云游回来——”半个月?就见了一面?太皇太后呵呵笑着,显而易见是气得狠了:“继续说!”苏茉儿真的不敢说,五年前太皇太后和皇上一起去五台山礼佛都没见到人,哪知道……“说!”太皇太后面含如霜,气得一拍暖坑。暖坑上的炕桌一阵晃动,炕桌上的茶具哐当哐当响。苏茉儿赶紧再给太皇太后顺背,更加吞吞吐吐:“……很投缘……”“小阿哥当他师祖是亲人……一直喊师祖。”太皇太后呆呆地听着,好似神魂出了窍一般。彻底反应过来皇帝之前一心要去五台山,还不舍得回来的举动;彻底明白过来皇帝刚刚被她拒绝后的强烈不甘,她想笑,想哭,她想大问“长生天”,可她整个人好似雕塑一般,却是什么动作也没有。她那一颗为人母亲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她的笑,也早就没有了。可她也还有愤怒,不甘,和她的孙儿一样想要大声问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皇太后面色哀痛,迈着老迈的步伐去佛堂礼佛,面对闻讯赶来的皇太后关切的眼神,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在油锅里煎熬。京城里,皇上一心想去迎接,太皇太后坚决不同意,祖孙两个闹起来,其他人纵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当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的炮灰,一个个的,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堂都乖巧得不得了。保康这头,二月三日的早上保康哭着下山,坐上马车听着送他的人的呼喊“快乐大师”的声音,一边哭着一边和人群挥胳膊告别……他一路哭着,不知不觉出了五台山,五台县,等他发觉到自己出了五台县,直接哭到嗓子沙哑,哭得天昏地暗,谁都哄不好的那一种。最后他自己哭得累到极点,在师祖的怀里哭着睡着。师祖心里狠狠地松一口,众人都在心里狠狠地送一口气。他们都以为哭完这一场应该没事了。哪知道夜晚住宿驿馆的时候,出了一件小事,一件……哈哈哈,哈哈哈,可以一辈子哈哈哈的小事。中午和晚上的用饭,出来五台县当然不是五台县的味道,哪怕是五台山上的厨师,用五台山带下来的菜蔬专门做小阿哥的口味,那水和柴火不一样了啊。小阿哥乖巧,遵循不能浪费食物的教导,特“懂事”地陪着师祖用完中午饭。饭后散步,面对不是五台县熟悉的风景,又掉泪珠子,师祖耐心哄着。小阿哥孝顺,还反过来哄着师祖。众人都狠狠地夸小阿哥懂事,乖巧,小阿哥脑袋一扭,不搭理他们,他们也哈哈哈大笑。可是到了晚上洗漱的时间,小阿哥绷不住了。每天早中晚都有一杯牛奶或者豆浆的小阿哥,坚决不用当地的牛奶,闹着要喝五台山的牛奶。三舅舅法喀早有想到小外甥不习惯外面的饮食,早有准备,上冻的五台山奶块化开,就是五台山的牛奶。再怎么天寒地冻还是习惯每天洗澡的小阿哥,勉勉强强地喝完一杯“五台山的牛奶”,坚决不要立马就睡,就是要洗澡。没办法,侍卫们给烧了两桶水,小舅舅阿灵阿陪伴着,照顾着小外甥洗完一个热水澡。最后,明明困到极点的小阿哥闹着不肯睡,嫌弃那床不是他的小床。早有准备的师祖立马让人搬出来小徒孙睡习惯的小床。三舅舅还直接把小床搬到他师祖的屋子里。小阿哥终于不闹了,特有礼貌地和师祖、二伯、三舅舅、三位老师道晚安,带着一肚子“五台山牛奶”躺好睡觉。师祖和小阿哥的房间有侍卫们以及武僧们守着,安全得很,众人面对小阿哥睡着后还能看出来“气不顺”的胖脸,心里念着“阿弥陀佛”,笑着打个哈欠也都去睡觉。本来当是一夜好眠到天亮,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小阿哥今天一天情绪过于激动,还因为自我闹腾,喝牛奶的时间晚了,洗澡的时间晚了,睡觉的时间也晚了,晚上需要尿尿就没有按照“习惯时间”起夜……而小阿哥今天一天,实在是太累……天塌了简直!小阿哥因为身下湿了不舒坦大半夜的迷迷糊糊醒来,反应过来自己尿床的事实,只穿着一身里衣里裤小棉鞋站在门口,“嗷嗷嗷”“嗷嗷嗷”,愤怒地嘶吼,仰天地长啸……那架势,石头流泪,海棠和杜鹃一起泣血,六月天大飞雪!师祖:“……”师祖弄明白情况,好悬没忍住笑出声来。师祖都这样了,更何况其他人?众人被小阿哥的“星夜狼嚎”惊醒,知道是“这么个”原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怎么念着小阿哥的小大人自尊心,可还是,实在忍不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他二伯、他三舅舅、他的三位老师……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其他人,鸿德格和潘云一起嘿嘿笑;再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侍卫们,武僧们,奶嬷嬷和赵昌等等人都抖着肩膀笑,哈哈哈大笑——保康:“……”浑身缭绕着熊熊火焰,大眼睛瞪得圆圆又圆圆,小胸膛一起一伏,小胖脸因为生气和害羞通红通红……“师祖——!”小阿哥这一声“师祖”里饱含多种不可言说的“羞愤”,自尊心受创的小孩子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恃宠而骄”,理直气壮的气势不亚于那视死如归的“击鼓鸣冤”。可是,小阿哥这个肉嘟嘟的胖脸,胖嘟嘟的三头身……其他人更想笑,师祖也更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祖眼看小徒孙要气得要打人了,极力忍住笑,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师祖抱着“张牙舞爪”的小徒孙坐到的床上,脸上眼里还是克制不住的笑。“今天是特殊情况,后面师祖帮着保康注意,保证我们保康不再尿床。”保康:“……”来自师祖的实力一击,当胸血淋淋的,可他还不能说委屈。保康气啊,即使后半夜他和师祖一起睡,有师祖抱着睡,还是气到不行,睡梦中挥舞拳脚。想打人。特别是第二天,面对所有人那“喜气洋洋”的眼神儿。不能打,不能不搭理,还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保康窝在师祖的怀里,彻底焉巴。可是保康还是太嫩了。他以为这些人笑一笑,过一些日子也就忘记了,哪知道……不光那些武僧,惦记大喇嘛等人都在等消息,发了一份信回五台山;不光他三舅舅也因为小外甥这难得一见的趣事儿,迫不及待地和他姐姐——皇后娘娘分享。他二伯当天晚上就因为笑得太过,迫不及待地写信进京,八百里加急。送信的信使甩鞭子轻轻抽打马屁股。当天下午大喇嘛等等人看到信后,放下一半心特痛快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保康是听不到了。他三舅舅的信走的是一般快信,暂时皇后娘娘还收不到,暂时也不会知道她儿子,保康阿哥·快乐大师——尿床了——可是京城的皇上?皇上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了信件,误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他看完信后狠狠松一口气,至于他二哥因为这点小事兴师动众发“八百里加急”,皇上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他二哥的意思,很应该。松了口气,皇上就有心思琢磨其他了。先是他二哥的问题:“……臣兄总觉得,保康侄子的师祖面善,端其言行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我们家——有哪位出家的先人吗?臣兄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总觉得……要礼让,要敬着,气短,没胆……”皇上擦擦眼泪。再看,他儿子保康——尿床了!皇上愣了片刻,也忍不住笑出来。自从和太皇太后僵持,皇上的脸上就是“风云密布的阴沉沉”,此刻他这一笑,梁九功他们这些乾清宫的宫人们都念“阿弥陀佛”。可是皇上心情好了很多,不光笑,还需要分享:“梁九功,你看,我们的小阿哥打从两岁半就知道尿床不好意思,哪知道这三岁半破功了。”皇上笑得一脸骄傲,眼里的笑里也都是为人父的骄傲;梁九功赶紧跟上:“小阿哥三岁半,还是孩子那。”皇上笑得更为畅快:“不错。保康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还没长大,还得及和他,和他的额涅,兄弟亲人们培养感情的小孩子。皇上一时间胸腔里鼓动着他对保康熊儿子的愧疚和想念,以及儿子还没长大就可以团聚的那份庆幸和欢喜。可是皇上有心去和皇后分享分享,又怕惹得她掉眼泪;习惯性地想去慈宁宫,又因为这封信更想早点见到“他们”,又想起来他正和皇祖母僵持着……至于皇太后,暂时皇上和太皇太后不约而同地瞒着皇太后,皇上也不能去找他皇额涅……皇上将信件翻来覆去看了两三次,还是觉得只和梁九功说说不尽兴,抬脚去了南书房,和他的亲近大臣们讨论讨论………………保康无知无觉,当然不知道当今皇上和一帮子大臣们就小儿尿床的问题,展开各种“为人父亲”的骄傲讨论,引经据典,牵涉到医学,小儿教育等等等等,还写了诗词,做了赋……保康还在因为他的“大意失荆州”而郁闷崩溃,当天下午天上下起来小雨,他也觉得那是老天爷都在同情他,一天下来都是人前撑住场面“输人不输阵”,唯有和师祖单独相处的时候各种无精打采,默默“悲愤伤心”。第二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