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小说

第一一九八章 又一个来找丁欢的（第2页）

但她也知道，他从未真正消失。

***

三个月后，苏照启程远行。

她不再穿素白忆袍，而是换上了粗布麻衣，背着那只千年灵木制成的记忆匣，手持一根普通竹杖，踏上了通往西荒的古道。她要去的地方，是一片被称为“忘川谷”的死地??传说中曾埋葬十万战魂，却因诅咒导致所有关于此战的记忆都被剥离，连尸骨都化为黄沙。

沿途百姓听闻首任共忆使亲往寻忆，纷纷自发相送。有人献上祖传的战旗残片，说那是曾祖父从忘川谷带出的唯一遗物；有人送来一封未寄出的家书，写着“儿誓死不负家国”；更有年迈老兵拄拐而来，颤巍巍地递上一枚锈迹斑斑的兵符，说这是当年统帅亲授，如今交予她，只为“让世人知道他还存在过”。

苏照一一收下，将每一件物品轻轻放入记忆匣。匣中已有三百六十七段遗念，如今新增之物虽无声，却承载着更沉重的情感重量。每当夜深人静，她都能听见匣中传来细微声响??像是风吹纸页，又像人在低语。

第七日黄昏，她抵达忘川谷边缘。

此处天地色暗，风中夹杂着金属腐朽的气息。地面寸草不生，唯有一道巨大裂痕横贯大地，深不见底，当地人称“断忆渊”。据传，凡是试图进入谷中追忆往事者，皆会在中途失去自我认知，最终沦为行尸走肉，徘徊于渊边，口中反复念叨：“我是谁……我叫什么……”

苏照取出玉符残片，贴于额前。刹那间，一股寒意直透识海，无数破碎画面涌入脑海：黑甲骑兵冲锋、火焰吞噬城池、孩童哭喊着寻找母亲、将军挥剑自刎前怒吼“吾名裴烈！”……然而这些影像如同沙漏中的细沙，刚浮现便迅速流失。

她咬破舌尖，以痛觉稳住心神，随即结印默诵《续忆录》开篇之语：“凡心不死，即为永生。守门者不求长生，唯愿世人不忘。”

随着吟诵，记忆匣缓缓开启，三百七十四段遗念齐齐共鸣，形成一道柔和光环护住周身。她迈出第一步，踏入谷中。

风立刻变了。

不再是干燥刺骨，而是带着湿润的血腥味和焦土气息。脚下的沙砾开始显现轮廓??那是铠甲碎片、断裂刀刃、烧毁的旗帜，甚至还有半枚刻着“裴”字的铜印。苏照蹲下身，指尖轻触，共忆开启。

画面中，一名年轻将军立于城楼之上，披黑色战袍，腰悬双剑。他望着敌军压境，对身旁副将道：“若城破，勿焚名录。哪怕只剩一人活着，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谁。”

城破那日，他率最后三百将士巷战至死，亲手将家族族谱与军中名册封入铁盒，命亲卫突围送出。可惜亲卫未能成功，铁盒坠入断忆渊，从此杳无音讯。

苏照眼中含泪，低声说道：“裴烈将军，我记住了你。你的名字，不会再次湮灭。”

话音落下，沙地忽然震动，一道幽蓝光芒自渊底升起。紧接着，数百具骸骨从黄沙中浮现，皆穿戴残破战甲，手中仍握兵器。他们没有眼睛，却齐齐转向苏照，缓缓跪下。

这不是亡灵复苏，而是记忆的具象化。

他们在等待一个人，来说出他们的名字。

苏照打开记忆匣，将所有收集来的遗物逐一取出，置于地上。她开始诵念，声音不高，却穿透时空：

>“裴烈，西荒镇守使，三十八岁战死。”

>“韩昭，医护官，救治伤员七十二人后力竭而亡。”

>“柳芸，民间义勇，冒死传递军情三次。”

>“赵三狗，炊事兵，最后一餐煮的是萝卜粥，分给了五个孩子。”

>……

每念一个名字，对应的骸骨便泛起微光，随后化作点点星尘，升腾而去，飞向天际某处??那是记忆长河的方向。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整个忘川谷忽然安静下来。风停了，沙不动了，连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