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渐行渐远,我也不想运功偷听他们语调怪异的谈话。
一股子装模作样却习以为常,不知是何方神圣。
我正暗自奇怪,忽然省起沈婉君曾言儒生谈说话阴阳怪气,难道指的便是这种腔调?
一时无法寻到沈婉君请教解惑,我也不再纠结,又走过了几丘田地,忽而见到熟悉的妇女迎面而来,我原地站定,待她走近时才呼唤道:“胡大嫂。”
壮实妇女以手遮住炽烈阳光,惊喜道:“恩——柳兄弟,你怎么来了?”
“随便走走。”我好奇问道,“胡大嫂你们住在哪儿?”
胡大嫂往后边一指,有些自嘲道:“在那儿,破破烂烂的屋子。”
我眯眼远眺,只见那处荒芜田地上方坐落着一间木房,有些简陋破旧,几块木料却很新,应是夫妇二人回来之后,为了落脚方便才做了修补。
“柳兄弟,我正要去你那儿做饭,不如一起回去?”
“也好。”我点头答应,未时的阳光虽然炽烈不减,但已是强弩之末,很快将是夕阳西下,也该回去了。
我一边与胡大嫂聊些村里的趣事,一边打道回府,却路上见了一溜淡绯色花朵,灵机一动,采了几朵握在背后。
不多时,我们便回到了幽宅,胡大嫂与恰好出来的娘亲寒暄两句,便入后厨做饭去了。
“娘亲,这个给你。”我从背后递出一段枝蔓,盛开着绯红花朵,钟形花萼,花冠内里鲜红、外面橙黄,惹人喜爱。
娘亲玉手接过花儿,微微一笑,“凌霄花?霄儿在哪里找到的?”
“这是凌霄花?”采摘者其实不知花儿名讳,只因授业者不曾讲解过花草纲目,“孩儿在路旁山涧里采的,好大一蓬。”
“凌霄花又名陵苕,性喜温暖湿润,在山涧旁发现倒是不奇。”
娘亲将凌霄花置于面前,琼鼻轻嗅香味,妙目却是一转,“霄儿可知凌霄花象征何意?”
“啊,还有象征?”我一怔之下不由反问,连花都不识得,如何知其表意?
“嗯,”娘亲淡淡点头,口气颇为奇异地解释,似乎别有用心,“凌霄花寓意着慈母之爱。”
“诶,那不是挺适合娘亲的吗?”
我摸着头感叹,误打误撞却正合情景,正感觉世事奇妙,却忽然瞥见娘亲眼中的一抹无奈——无奈于我反应迟钝。
不好!我霎时心中凛然,娘亲是借此坚定母亲的立场!既然你送我慈母之花,我就顺理成章地如你所愿。
我暗叫失策,思绪电转,却毫无挽回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讨要:“娘亲,要不……还是将陵苕还给我吧?”
“怎么,霄儿觉得娘配不上慈母?”
娘亲将凌霄花捧在胸口,黛眉微矮、桃眼半合,明明没有半分委屈之意,竟比沈婉君泫然欲泣的姿态更让我无从招架。
我何忍娘亲失落彷徨,却又无法将心意直陈,只得支支吾吾道:“不是,娘亲当然是慈母,但、但……唉,算了,孩儿不说了。”
我借曲抒怀,娘亲借题发挥,母子二人针锋相对、见招拆招——只恨凌霄花是我亲手赠送,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见我低头语塞,娘亲立时眉眼如常,重新泛起笑容——在我看来是得意。
我因此有些魂不守舍,连在饭桌上都盯着娘亲面前的凌霄花,不知该如何是好。
胡大嫂按时告别,我与娘亲门前相送。
我正思索着该如何讨要回那几朵凌霄花,娘亲身形忽闪,雪白仙影出现在我身前两步。
疑惑未及升起,就见残阳余晖里,一抹青色人影浮现在了前坪。
羽玄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