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薨逝时,我记得臣子们在殿上呼魂呼了好久。”定陶王扬起脸,“姆娘,是吗?”
盛姬也是满心忐忑,勉强笑道:“欣儿真聪明,记得真清楚。”
霍子孟反应过来,连忙道:“回殿下,臣等正与大司马商议此事。”
吕冀盯了定陶王一眼,板着脸,语含讥诮地说道:“臣正要命人呼魂。有劳定陶王提醒。”
赵飞燕忍着泪,哽咽道:“圣上身体一向康健,不知为何会突然驾崩?”
吕冀拉语调,“这个嘛——”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有宫女尖叫道:“昭仪!昭仪自尽了!”
殿后又是一片大乱,赵飞燕强忍着心下的惊惧,在罂奴的搀扶下走过去。殿侧的珠帘已经被人掀开,一条白绫从梁上垂下,赵昭仪穿着宫装,赤着脚悬在半空,地毯上倒着一张几案。
一名宫女泣声说道:“奴婢一直在帘外守着,昭仪也没有说话,刚才听到声响,才看到昭仪已经……已经……”
罂粟女匆忙道:“既然是刚才,赶快救下来,说不定还有救。”
张恽一摆手,几名内侍上前抱住赵昭仪的腰腿,把她抬了下来。
赵昭仪身子尚且柔软,鼻间却呼吸全无,宫女们匆忙扯来丝絮放在她鼻下,已经没有丝毫动静。
赵飞燕不知道殿内发生的事,但赵昭仪突然自尽,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她看着赵昭仪的“尸身”,那张曾经娇艳的面孔,此时仿佛白纸一样没有丝毫血色,身上的宫装虽然华丽,却一片零乱,似乎是匆忙披上,来不及整理,衣下还露出一角染着血迹的白纱……
“赵昭仪好大的胆子,竟然畏罪自尽!”
一个森然可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惊雷,将赵飞燕震得手脚冰凉。
自己倚为靠山的丈夫暴毙而亡,而罪魁祸首则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转眼间,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将背负无法承受的罪名。
张恽顿足道:“死有余辜!”
吕冀盯着赵飞燕,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然后一摆手,“拉去偏殿!验尸之后再做处置!”
赵飞燕想要开口,却被罂奴紧紧扯住衣袖,只能茫然目视着“妹妹”的尸体被内侍抬走,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下。那一瞬间,绝望中的赵飞燕心里涌出的居然是一丝庆幸,庆幸那个人带走了自己真正的亲妹妹,使她永远不必目睹,更不必经历这一幕。
“呼魂的事嘛……”吕冀目光在人群间逡巡。
金蜜镝往前迈了一步。
吕冀再不情愿,也只好说道:“……就由金车骑和……”
“臣愿为天子呼魂。”江充拱手说道。
吕冀应许道:“和江使者一同为天子呼魂。”
内侍找来天子的衣物,金蜜镝手持外衣,江充紧跟其后,一同踏上木梯。程宗扬早就想走,却没想到吕冀离开之后,那道暗门又被人顶住,想走也走不了。此时只能再一次缩起身子,竭力藏好。
步履声从楼梯上传来,一名内侍领着金蜜镝和江充走到殿顶的小门处,往外一推,没能推开,连忙说道:“这道门久未使用,昭仪让人封住了,小的这就叫人打开。”
金蜜镝转身就走,一边吩咐道:“拿梯子去!”
内侍假模作样地叫了几声,让人在殿外架起长梯。内侍们又是一阵忙乱,不多时搬来长梯,一直搭到殿顶。两名臣子攀梯而上,一直爬到殿顶。
金蜜镝拿着天子的衣物,手持衣领,江充拿着衣腰,张开衣物,两人面向北方,一边在殿顶奔走,一边为天子呼魂。
金蜜镝拉长声音高声呼喊道:“天子复矣……”
江充道:“陛下归来……”
“天子复矣……”
“圣上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