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与班超从兰台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诸侯的王府都有定制,建造时的式样图须经朝廷审核,以免逾制,兰台也有留存。”班超道:“属下与秦兄翻阅多时,胶西王府的式样图上,并无西井的痕迹。”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会不会是后来挖的?”
秦桧道:“这就难说了,须得实地看过才知。”
“算了,胶西国太远,眼下是顾不得了。”
放下此事,程宗扬将下午与程郑的商谈说了一遍,然后道:“班兄,这章程的事,就拜托你了。”
班超道:“属下此前并不通商科,所拟章程只怕是闭门造车。”
程宗扬笑道:“以班兄的才华,一个章程还不是小事?”
“秦兄才能远胜于我,又追随主公日久,章程之事当非秦兄莫属。”班超坦然道:“班某并非藏拙,章程事关商会的根本,一旦有误,班某名声倒在其次,只怕误了主公的大事。”
“汉国与晋宋风气大不相同,我们来定只怕与实情不符。”程宗扬道:“别人我信不过,还得靠你了。”
主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可见知遇之恩,班超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情,朗声道:“既然主公信重,属下敢不从命!”
班超去见程郑,商量章程之事。秦桧道:“主公为栽培班先生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边钱庄布局下来,我们在汉国的局面已经仅次宋国,只靠程大哥一人肯定忙不过来,只好硬逼着老班上马了。”
程宗扬跪坐得难受,索性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见到徐常侍了吗?”
“见了。徐常侍颇为过意不去,拉着我说了半天话。他提到那天本来想找昭仪,替主公敲敲边鼓,谁知又闹出封侯的事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也无计可施,只说再等等,看是否还有转机。”
程宗扬笑道:“老徐也算有良心的。”
“属下今日入宫,还遇到一个人。”
“谁?”
“师丹。”秦桧道:“我们在庭中聊了几句,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慢慢道:“天子召见师丹、何武二人,询问限田之事。”
程宗扬蓦然停住脚步,“刘骜这就想对付豪强了?”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秦桧道:“刘骜此人器量褊狭,尤恶臣下以大义为名,行谏阻之事。朝中为封侯之事争议不绝,已经触了天子的逆鳞。再加上算缗一事,权贵世家处处插手,从中大肆渔利,以天子的脾性,岂能咽下这口气?”
“刚开始收拾商贾,接着又拿豪强开刀,他以为自己是三头六臂吗?”
秦桧道:“六朝君王中,以汉国天子威权最著。诏令一出,群臣俯首。即便丞相、三公之尊,被天子赐死的,也比比皆是。”
程宗扬默然良久。晋宋两国的君主比起汉国天子的强势,不啻于云泥之别。别的不说,单看宫室的壮丽,就知道汉国天子的威严显赫。吕雉虽然垂帘多年,但天子权威尚在,刘骜在这种传统下继承帝位,一意孤行毫不奇怪。
程宗扬沉下心,问道:“长伯现在到了哪里?”
“按照路程,今晚能到伊阙,明日午时前后入城。”
“让老匡准备一下,明天去舞都。”
“只怕有些仓促。”秦桧道:“连日奔波,人困马乏还在其次,那些马车少不得要检修一番。”
六朝的马车没有橡胶轮胎,即使天子礼敬贤者的专车,也不过是在车轮上扎上蒲草,即所谓的安车蒲轮,道路也是土石路,车辆行驶中受到的冲击力极大,长途跋涉,对驭手、马匹、车辆都是考验。程宗扬也是考虑到这些,才让吴三桂等人休息,换留守的匡仲玉去舞都。但人可以轮换,那些可以运送金铢的四轮马车却换不了。
“安排好修理的人手,最多一天,后天必须走。”
“主公要把合德姑娘送走?”
“天子真要下令限田,然后就是封侯,接下来恐怕真送一道诰封过来。她留在这里风险太大,还是去舞都好些。”
“合德姑娘若是留在这里,我们与长秋宫说话更方便些。”
秦桧说得很含蓄,但话里的意思程宗扬听懂了。换个说法,就是把赵合德握在手里,必要时好与长秋宫的主人讨价还价。
程宗扬玩笑道:“人家姊妹够可怜了,我还是少作些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