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哭泣声、叹息声、笑声陆续响起。一位老妇拄拐走出屋门,仰望天空,喃喃道:“五十年了……我终于梦见我儿子对我笑了。”
一个小男孩扑进母亲怀里:“妈妈,刚才梦里你不走了,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文睿缓缓起身,嘴角溢出血丝,却被他迅速抹去。
“有效。”他说,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
“你也快撑不住了。”苏璃皱眉,“刚才那一曲,几乎耗尽你三成灵力。”
“值得。”他望向村庄,“你看,他们醒了。哪怕只醒一刻,也是光。”
此后数月,三人穿行于北漠、西荒、东海诸岛,凡有“夜”之征兆处,皆驻足施救。文睿以摇篮曲为引,辅以心狱铃共鸣,一次次唤醒沉沦灵魂。每救一人,他便虚弱一分,金瞳时明时暗,胸口疤痕时常渗血,但他从未停步。
某夜,宿于荒原驿站。
边蓓为他疗伤时忽然察觉异常:“你的魂魄……在蜕变。不是损伤,而是重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你体内觉醒。”
“我知道。”文睿苦笑,“娘在《铃心录》里提过,当守铃人真正接纳所有执念,双铃便会孕育出第三种力量??‘夜照心灯’。它不是武器,也不是法器,而是一种存在本身。只要你在,黑暗便无法吞噬一切。”
“那你岂不是……成了‘夜’的化身?”苏璃震惊。
“不。”他摇头,“我是‘夜’的见证者。就像月亮不发光,却能映出星光。我只是让人看见,他们的痛并非虚无,而是真实存在的重量。承认它,才能超越它。”
那一夜,他梦见母亲站在雪原尽头,身穿守铃人长袍,手持半截银铃,对他微笑。
“孩子,你做得很好。”她说,“现在,轮到你照亮别人了。”
醒来时,东方既白。
他们继续前行。
一年后,听雪阁遗址重建第一座殿堂,名为“归心堂”,供奉心狱铃复制品,实则为一座心灵疗愈之所。四方受“夜”困扰者闻讯而来,络绎不绝。
文睿不再频繁出手,而是教导边蓓与苏璃掌握摇篮曲心法,培养新一代“守心者”。他在堂前立碑,刻下母亲遗言:“夜无疆,心有光。”
又三年,大陆各地兴起“守心坊”,专治心魔、梦魇、执念成疾。人们渐渐明白,“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内心的黑暗。
某日春雨绵绵,文睿独坐檐下,手中摩挲着一枚小小纸花。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一名小女孩跑过庭院,不小心摔倒。她爬起来,拍了拍泥水,大声说:“我不怕!妈妈说了,黑夜过去就是天亮!”
文睿怔住,随即缓缓笑了。
他抬头望天,乌云正缓缓散去。
阳光穿透雨幕,洒在心狱铃仿品之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虹桥横跨天地。
他知道,小禾终于安息了。
而他,也将继续走下去。
因为世上仍有无数人在黑夜中挣扎,等着一句“我在”。
风起,铃响。
叮……叮……
如同心跳,恒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