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大片地界都幽暗如渊。
秦铭向身后望去,地平线尽头有微弱的火光摇曳,那是一座城池。附近,只有夜风划过,连野兽都没有。
可是,他已确定,身后有东西跟着。
他在开元城连斩三位宗师,还。。。
文睿握着那朵纸花,指节微微发白。阳光落在掌心,花瓣上的“等你”二字仿佛被血浸过,灼得他心头一颤。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花轻轻收进怀中,动作极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苏璃看了他一眼,终究没问,只默默抽出长剑,横在身前,扫视四周荒村。边蓓则取出玉简,指尖轻点,一道灵光自琴纹间流转而出,在空中划出一圈淡青色的符阵,片刻后她眉心微蹙:“此地阴气未散,但已无执念凝聚,刚才那个孩子……不是幻影,是‘夜’的信使。”
“信使?”苏璃冷笑,“那玩意儿还会传话?”
“不是‘夜’在传话。”边蓓摇头,“是小禾的执念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意念。她等的不是别人,是文睿亲口说一句‘够了’??放下过去,放过自己。可你一直没说,所以她走不了。”
文睿闭了闭眼,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知道。他早该明白。小禾从不曾怨他,哪怕死在雪中,手中还攥着他幼年送她的那枚干枯野菊。她等的从来不是补偿,而是他肯停下自责的脚步,真正活一次。
“我说了。”他低声道,“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边蓓望着他,目光复杂:“你说‘够了’,她便不必再等。可你也知道,这一声‘够了’,不只是对她说的,是对所有困在你记忆里的人说的。你要放下的,不止一个名字,是一段不肯终结的过往。”
风穿过破败屋舍,吹动檐角残铃,叮当一声,如泪坠地。
文睿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胸口那道疤痕。那里曾烙印着半枚银铃,如今只剩一道浅痕,像岁月刻下的证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晨风:
“小禾,够了。我不再逃了,也不再悔了。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活着。”
话音落时,怀中的纸花忽然泛起微光,随即化作点点星尘,随风飘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肩头,温柔而释然。
三人静立良久。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清越鸟鸣,才打破这片死寂的安宁。
“走吧。”文睿转身,步伐比先前更稳,“南岭不远,翻过三座山就是听雪阁旧址。我想看看娘留下的东西,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守铃人’的真相。”
苏璃跟上,低声问:“若真有传承,你要接吗?”
“不接。”他摇头,“我不是为了继承什么而来。我只是想明白,为何她宁愿焚身祭铃,也不愿让‘夜’扩散。我想知道,那份信念从何而来。”
边蓓轻叹:“或许答案不在典籍里,而在人心中。”
一路向南,霜雪渐稀,山势起伏如龙脊蜿蜒。沿途村落稀疏,偶见炊烟,却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气息。有些村民眼神呆滞,夜里常聚于院中喃喃自语;有些孩童整日不做梦,醒来哭喊“黑影压床”。边蓓以玉简探查几次后,脸色愈发凝重。
“‘夜’的扩散并未停止。”她在一处驿站歇脚时说道,“虽然心狱归宁,但世间仍有无数人心藏执念,成了新的温床。葬月谷的仪式只是止住了源头,却无法根除病症。”
“那就一个个治。”文睿坐在门槛上磨剑,动作沉稳,“我们走过的每一站,若有人被‘夜’缠身,就停下来帮一把。不强求他们放下,只教他们如何面对。”
苏璃挑眉:“你倒变得慈悲了。”
“不是慈悲。”他抬眼,金瞳映着炉火,“是偿还。我曾因逃避造下因果,如今能做的,唯有行走人间,替那些说不出口的痛,说一句‘我在’。”
第二日黄昏,他们抵达南岭边缘。
暮色中,一座断崖孤峙,崖壁上凿有九级石阶,通往半山腰一处坍塌的殿宇。匾额早已碎裂,唯余一角残木悬于梁上,依稀可见“听雪”二字。
“就是这儿。”文睿踏上第一级台阶,脚步略顿,“我娘说过,听雪阁不听风,不听雨,只听人心落雪之声。当年她便是从这里出发,前往葬月谷守铃。”
三人拾级而上,步步谨慎。殿内积尘厚寸,蛛网密布,唯有中央一座青铜香炉尚存完整,炉身上刻满细密符文,似与心狱铃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