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村里的程氏族人又说,今年一整年没有下雨,这次族里祭祖不只是为了祭祖,也为了向祖先祈求下雨,所以要早些回去准备。
那这么看来,祭祖是件好事,肯定花费不少银子和粮食,程氏一族这么有钱吗?
今年各地的地主、乡绅、富商都因为饥荒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说节衣缩食,但大型的宴席基本都没办了,这干旱不知道啥时候结束,旱灾之后还可能出现大面积饥荒、瘟疫,甚至是洪涝,所有家中有存粮的基本都省着吃。
程氏一族要在这个档口祭祖,还不带上程家人,也没想过来凌一这儿要点钱?
虽说双方闹过矛盾,但以程氏一族的贪心来说,凌一如今还能救济百姓,可见她的存粮十分充足,程氏一族难道就不想从凌一这儿捞点?
她们不仅不想捞,似乎还想撇清关系。
凌一的直觉告诉她,程氏族人的反应不对劲。但她并没有眼线扎根程氏,于是,她只能托人送信给林漾,拜托林漾查一查和程氏祭祖相关的事。
结果上午的信送到江源县,下午林漾就回信了,信里只有这么一句话:“程氏并无祭祖事项。”
因为程氏族人在别的村还有族人,例如江家所在的七里庄等,都有程氏族人。
程氏祭祖是大事,但林漾却发现,只有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回族村了,其他村子的族人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一些在林家干活的外村程氏族人,一脸懵地告诉自家掌柜,最近族里没有祭祖,没人通知她们。
啥意思?除了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其他人都被除名了?
当然不是,凌一神情凝重,祭祖恐怕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全安村的程氏族人从村里撤离。
这证明程氏一族知道全安村可能有大事发生,先安排自家族人撤离,保证最小的损失。
全安村要出事了,凌一凝眉苦思,看着自家的粮仓和地窖,再看了看深山军营的方向。
看样子,是有人惦记上她的粮食和财富了。
那么,到底是谁在惦记呢?
凌一想着,饥荒年间,有力气有胆子敢无视王法的人,也就只有山贼了。
而江源县附近最大的一伙山贼,无疑就是龙虎山。
自从凌一的镖局灭了龙虎山五当家带领的一小支队伍后,龙虎山也曾派另外一支小队想来报仇,又蹲到了一次潜龙镖局运货,结果依旧是惨败,从那之后,龙虎山就没有再冒然对上潜龙镖局。
想来是觉得不划算,潜龙镖局明显实力不俗,对上她们,折损帮众不说,多失败几次,还会导致龙虎山的名声受损,几次三番败在一群女人组建的镖局手下,龙虎山的大当家怎么想怎么不爽。
说来也是奇怪,龙虎山决定暂时不和潜龙硬碰硬之后,他们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潜龙镖局,而抓住其他弱小的商队。就好像,他们知道哪条路哪天会有谁谁谁经过一样。
那时候凌一就猜测,龙虎山应该在江源县及其他县内有内应或者眼线,才能精准地知晓各地商队的出行路线,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凌一是龙虎山大当家,她其实不会放过潜龙镖局,先前打不过,仅仅是因为龙虎山也并未出全力,龙虎山打劫埋伏的路很多,可以说是广撒网,不止盯着江源县,不可能为了一小批货物,叫上整个帮派的人去抢。五六百人抢来一点点货物,那怎么分呢?
主要也是在凌一手上栽过一次,有次潜龙镖局遇见了不同寻常的龙虎山山贼,一伙山贼足有一百多人,而潜龙镖局只有二十几人,这明显的人数劣势也让潜龙镖局明白,不可以逞强。
于是,潜龙镖局的人远远发现了山贼埋伏,立刻抛下货物和马车,只将马匹解开绳子,所有人全都上马,狂奔逃离。
山贼们得意洋洋地赶来检查货物,却发现马车上的货物竟然是成箱的干草和牛粪。
他们又不种地,拿干草牛粪做什么?
龙虎山一百多人埋伏两三天,结果抢来了几车牛粪干草,一行人回去,少不了一顿痛骂。
自此,龙虎山的人才知道,这潜龙镖局不好惹,既有不俗的战斗实力,更有狡猾的脑子。
两边看似相安无事几个月,实则龙虎山肯定早就对潜龙镖局记恨在心,凌一想不到除了龙虎山,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更何况,百姓闹饥荒,山贼就不闹了吗?山贼的粮食和钱财都是从百姓、商队手里抢来的,一穷全部都得穷,这段时间各地商人都没生意,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除了粮油等民生息息相关的店铺,大部分例如成衣店、布匹店、竹编等等与吃无关的店铺,闭店的闭店,倒闭的倒闭,潜龙镖局也很久没有接到生意了。
没有外出的商队,山贼们吃什么喝什么?
百姓们还能去领官府发放的救济粮,山贼们呢?没有明面上的户籍,没有可靠的身份,甚至没有女人可以领粮,他们必定要走别的路子。
想通这一点,凌一看向村口的方向,眉头紧锁。全安村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程氏族人不是去祭祖的,她们是逃难。
要说逃,凌一也可以逃,她只需要叫上江萍和其他值得信任的人,从她家挖好的地道,逃到后面深山里的军营里即可。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她们只等结束后再回来就行。
可凌一看着私塾里一张张或懵懂或期待的脸庞,年轻的,成熟的,这些学生从最初学得不明所以,到后来逐渐理解了她所想传达的思想,有的管她叫老师,有的管她叫山长,因为她既是私塾的老师,又是校长一样的领导者。
她可以带着家人到军营里避难去,那这些人呢?她家的长工和工坊的工人呢?
村里人有的坏有的蠢,但不可否认,她们之中依旧有值得帮的普通人,余三妹、袁氏、柳青等等,这些人该死吗?
哪怕是一些恶人,曾经骂过江萍和凌一的,曾经苛责打骂过她们的何氏、孙六婆,即便她们该死,也有人比她们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