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立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东宫。
流光阁的火已经熄灭,现场一片狼藉,空气中飞舞着灰烬。
夜色沉沉,庭院中还立着江辞宁下午领人建好的花架,只是花架被烧了一个角,江辞宁细心绑上去的花也零落一地。
幼安踏入流光阁的时候,顾行霖正坐在玉阶之上,呆呆看着花架。
幼安脚下发出细碎声响。
顾行霖终于抬起头来,神情阴翳。
幼安顿了顿,行礼道:“幼安见过皇兄。”
顾行霖盯着她:“为何要阻拦孤。”
幼安沉默片刻,开口道:“皇兄,您不该意气用事的。”
顾行霖眼眶猩红,语气阴沉重复问:“为何要阻拦?”
幼安跪到地上,一字一句道:“皇兄身为一国储君,若被人得知私自囚禁和亲公主,定会掀起波澜。”
顾行霖冷笑:“和亲公主?哪有什么和亲公主?”
幼安不敢置信抬起头来:“皇兄,长宁自幼长在宫中,许多宫人都曾见过她,您将她藏在东宫,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孤说她不是,谁敢说她是!”
“皇兄!”
幼安眉头紧蹙:“皇兄先前已惹父皇不喜,若是此事败露,皇兄可想过后果?”
乌云掩月,顾行霖的表情被笼罩在一片暗色之中。
他声音发冷:“父皇身体不好了。”
幼安心头一惊。
顾行霖缓缓抬起头来,笑容在暗色中带着些阴森的味道:“幼安,你难道不想早日当上长公主么?”
幼安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心跳越来越快,她声音发颤:“可是皇兄……那是父皇啊。”
漂浮在空气中的灰烬缓缓划过顾行霖的脸。
“他让孤再三颜面扫地,又何尝考虑过孤身为顾行霖的颜面?”
“他今日能因为一桩小事将孤禁足东宫,改日便能一道圣旨废了孤这个顾行霖!”
顾行霖眸中闪动着疯狂:“只有权力在握,才能恣意妄为,幼安,你明白么?”
幼安看着眼前状若疯魔的顾行霖,指尖一片冰凉,强颜欢笑道:“今日之事,是幼安不对在先,但幼安也是出于好心……”
她偷偷打量着顾行霖,斟酌道:“但既然长宁已经出宫……皇兄看要不然就算了?”
“天底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幼安改日便送几个到东宫。”
顾行霖听出她语气中的惶恐,笑了下:“你放心,孤并非是要怪罪于你。”
“好一个长宁,将孤耍得团团转……”
他起身,抚摸着被烧焦的花架,自言自语道:“她能如此顺利逃脱,跟卫濯脱不了干系。”
“燕帝下落不明,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异国公主,若是会审时度势,自会乖乖回来求我。”
马车一路驶出城门,直到明月高升,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
车夫的声音传来:“姑娘,到了。”
折腾了半日,未进食水,江辞宁下车的时候脚下略微踉跄——
忽然有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江辞宁抬眸,撞进一双黢黑如墨的眼。
她愕然挑眉,旋即想通了什么,表情渐渐归于平淡。
谢尘安微微一笑:“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