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乌船船头雕的那只水鸟,然后下刀,随着她一步步的动作,水鸟的鸟头渐渐成型,像是鸬鹚。
她边雕边说:“我知道这个叫鹢(yì)鸟,是上古水鸟,能保佑行船平安的。”
“诺,这个送给乌船,”江盈知把雕好的鹢鸟轻轻放到那碗长寿面上,面朝船头和?海洋,她笑得很灿烂,“那就祝乌船生辰快乐,一路出海平安,安安稳稳到下一个大寿。”
那么认真,仿佛一点都不觉得是在给船过生日,好像乌船是个活生生的人。
明明此时海面平静无波,可是王逢年的心里,像是掀起了波涛,一下又一下地撞击。
江盈知又低头开?始雕,她雕东西的手速很快,几下成型,然后这个鹢鸟,她放到了王逢年的手心。
“船老?大平安,船工才会平安,送你啦,”江盈知指指这个鹢鸟,“下次送你个木雕的,我木头要?雕很久。”
“这个瓜雕的会烂掉,晚点你出海把它抛海里,它肯定会保佑你出海平安的。”
王逢年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小鹢鸟,心里的浪突然又变得和?缓,和?缓到从头到脚包拢他,要?将他溺毙。
“我,”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江盈知看他,笑道,“我觉得还少一样?,快来,你也吃一碗长寿面,你是乌船主嘛。”
她捧起一碗面,放到桌上,不同于?乌船那一碗清汤寡水,这一碗面染上了酱色,还卧了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
“快吃吧,不要?咬断,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江盈知自己不喜欢过生,但是很喜欢给别人过,看别人吃长寿面,想咬断又不能咬断的表情?。
王逢年把黄瓜雕的鹢鸟轻轻放在桌上,看着那碗面。
他沉默地吃完了,心却一直在鼓鼓跳动。
哪怕出海遇上风暴,极度的紧张下,他也总是那么平静。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得去医馆。
“我和?乌船,都很感谢你。”
王逢年只能说这么一句话,“很感谢你的祝福。”
江盈知笑道:“不要?感谢我,我们?是朋友啊,朋友哪有那么多要?道谢的,那我不是要?从头感谢你。”
“是啊,朋友,”王逢年轻轻地念着这个词。
江盈知最后还和?王逢年,在涨潮的时候把两只黄瓜雕的鹢鸟扔到海里。
王逢年扔乌船的,江盈知帮王逢年扔。
她笑道:“这鸟听说很灵,出海肯定平安。”
“是啊,毕竟有人保佑,”王逢年喃喃地说。
这一天,乌船过了两次生辰。
另一次很热闹,船头船尾遍插彩旗,大桅上挂着很大的
寿字大旗。
还要?三杯敬茶和?四色糕点上供,到圣舱堂那祭拜船神,船头供奉三牲福礼,寿糕寿饼叠了一大摞,猪头、羊和?鱼肉也不能少。
摆宴摆了很长的队伍,吃饭的渔民、船工都在喊“船老?爷寿高,捕鱼人福好”。
鞭炮响了又响。
可王逢年知道,乌船和?他都只喜欢第一次的生辰。
长寿面,祝福,雕出来的鹢鸟,潮涨时扔鹢鸟的情?景。
他反反复复地想,夜里仍然没有停歇。
王逢年觉得那种情?绪很陌生,像根刺,刺得他又痒又麻。
他坐在书房里,外面夜色渐黑,桌子?上燃的蜡烛,烛泪一直往下滴,他无意识地触碰,直到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吧。”
来的不是王良,是个脸上带着条伤疤的男人。
“怎么回来了?”王逢年没抬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