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宝玉还是头一遭和林黛玉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更没听过林黛玉讲的故事了,自然而然的就听了进去,还不觉被林黛玉的谈吐所欺骗,都忘了前因后果,忽得发笑说道:“怎会有这么蠢的兽王?谁人会宠爱别家的孩子而损害自己的身体呢?明明大家都不是真心喜欢那兽王的幼崽,只是不得已,讨生活罢了。”
林黛玉轻拍手心,笑着道:“宝二哥果然聪慧,正是这个道理。”
宝玉心中一甜,暗暗思忖起来,“林妹妹都唤我一声宝二哥了,比旧时亲近得多了,岂不是还有留她在府中的机会?”
只是此刻贾母涨起的脸色,就快成了猪肝。
让出些位子来,将贾宝玉挪到座椅上,皱眉问向林黛玉道:“怎么?按照你的话说,这府中的姑娘,都不是真心为宝玉着想,只是没别的去处?”
林黛玉轻轻颔首,回顾身后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姊妹们,眸眼转转,道:“正是如此,祖母刚刚不是问过晴雯了?”
听闻此言,贾母当真被气得不轻,粗喘了几口气,努力捱下烦躁的心绪,再问道:“宝玉可是国舅爷,未来的皇亲国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仙人庇佑,怎会不讨喜呢?”
宝玉也皱起了眉,当明白过来故事的全貌,再一联想起刚刚房中事情的经过,姊妹们都选了岳凌,而不是他,慢慢变得愈发不自信了。
眼睛泛红,口齿也没那么清晰了,宝玉嘟囔劝道:“老祖宗,您莫要与林妹妹生气,林妹妹只是讲个故事,与我们取乐罢了,心肠并不坏,还是不要再论此事的是非了。姊妹们都对我极好的,这就够了。”
“不够!”
贾母瞪向林黛玉,从来没觉得她如此讨厌,“你说,我要听你说!”
林黛玉依旧是面不改色,侃侃道:“既然祖母让我说,我当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
抬眼再看了眼贾宝玉,见着他的身子又开始不自主的发抖了,林黛玉摇了摇头道:“方才祖母所言宝二哥优势,也全是别人给他的。是大姐姐入宫成了贵妃,他才是国舅爷,是皇亲国戚。他有荣华富贵,也只是因为他生在荣国府。”
“他享有仙人庇佑,也是因为他生来带了块通灵宝玉,因此与别个不同。可论到他身上,他又有什么能为,惹人喜欢呢?想必是个人来,要在安京侯府与荣国府中选其一,都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林黛玉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身后安京侯府的姑娘们眸中又有了光彩,都不禁高兴的击掌相庆,
“你,你,你!”
林黛玉的言辞犀利,句句还又占理,贾母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愣了片刻,贾母忽得与身后看呆了的鸳鸯吩咐道:“你,你去将那些丫头叫过来,我倒要听听她们怎么选!”
“是要稳定的荣华富贵,还是要昙一现!”
鸳鸯愣愣道:“是将姑娘们都叫来?”
贾母愠怒道:“都叫来,还有二儿媳妇,为何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
荣庆堂外,廊道内,
贾赦贾政兄弟二人行色匆匆,快步往堂上赶着。
贾政刚开始接到宫中的传信后,慌得是六神无主,一时都失了阵脚。
等到了荣国府门前,一路颠簸也让他清醒了不少,转而思虑起了该如何将局面维持住。
岳凌作为荣国府的禁忌,是不允许在府内被提起的,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而今日又将林黛玉带入了府邸,恐怕除了老祖宗,也没人敢堂而皇之地这么做。
贾政如此想着,局面更落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一面是宫中危难处境,可能要连累府邸的气数,另一面是母亲大人在上,做儿子的不该违背母亲的意愿。
贾政本就不善于处理事务,面对此情此景,更是手足无措。
由此,他当然就想到了先去找大兄贾赦商议。
虽然在贾赦屈居东路院之后,二人便鲜有来往,但正值此刻贾府生死存亡之际,贾政也顾不得太多了。
当他不顾下人阻拦,冲进了东路院时,是将正在用膳的邢夫人,竹筷都吓掉了地上。
更不顾邢夫人的劝阻,身体似打了鸡血的贾政,更是破天荒的不顾礼数,冲进了贾赦的屋内,将在房中与姬妾休憩的贾赦,从床榻上拖了下来。
那一刻,贾赦以为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