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他问。
她摇头:“没有,就是随口一提。”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床头那张结婚照上。照片里的她笑得拘谨,赵建国憨厚地搂着她肩膀。那时她以为,嫁给一个不追问过去的人,就能把心缝好。可今晚陈志远的出现,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了那层痂。
她轻轻起身,从柜子最底层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全是她当年写给陈志远的,一封都没寄出去。每一封都写着“亲爱的志远”,每一句都滚烫如火。最后一封写着:“如果你还活着,请回来找我。我等你,哪怕十年。”
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去医院。路过菜市场时,看见陈志远蹲在角落卖红薯。炉子冒着烟,他用铁钳翻动着烤得焦香的红薯,脸上沾着灰,却挺直着背。几个孩子围着他嚷嚷要买,他笑着递过去,收钱时手指粗糙皲裂。
她本想绕开,可脚步却停了下来。
“要一个。”她说。
他抬头,眼神一震。“苏婉……”
“就当是同事照顾生意。”她勉强一笑。
他默默挑了个最大的,裹进旧报纸递给她。指尖相触刹那,两人都顿了一下。
“昨晚……我想了一夜。”他低声说,“我不该打扰你。可我得让你知道,我没变。从前要娶你,现在也是。哪怕你赶我一万次,我还是会回来。”
她捧着红薯,热气熏得眼睛发烫。“志远,别这样。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知道。”他点头,“可我心里那个苏婉,从来就没走。”
她转身快步离开,红薯烫手,却舍不得扔。到了医院,她把红薯放进抽屉,一整天都没吃。
中午休息时,护士小刘凑过来八卦:“哎,听说没?三号床老周的儿子找来了!说是国外回来的华侨,开着小轿车来的!”
苏婉一愣:“老周不是没亲人吗?”
“原来有啊!”小刘兴奋地说,“说是小时候送人了,现在认祖归宗。那人四十来岁,戴金丝眼镜,穿西装打领带,派头足得很!刚才还给老周办了转院手续,要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苏婉急忙赶到病房,只见老周已被扶上轮椅,脸上难得有了血色。那位“儿子”正细心地给他盖毯子,动作恭敬。
“苏护士,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爸。”男人转头看向她,微笑致意。
那一瞬间,苏婉如遭雷击。
这张脸……她不会认错。
眉骨高,鼻梁挺,左耳垂有颗小痣??和陈志远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你是?”她声音发抖。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是周建国,老周是我亲爹。您是苏婉护士吧?爸常提起您。”
周建国?陈志远?
难道……
她脑子里轰然作响。老周原名叫周德海,当年在农场是生产队长,因保护知青被批斗,后来中风瘫痪。而陈志远……他姓陈,怎么会是老周的儿子?
除非??
“你父亲……以前在哪个农场工作?”她强作镇定。
“东风五七干校,后来划归兵团。”男人答,“八一年政策落实才回城。我七岁那年被送去南方亲戚家,一别三十年……唉,说来话长。”
东风五七干校??正是她和陈志远相识的地方。
她冲出病房,直奔档案室。翻出老周的病历,家属栏赫然写着:“独子:陈志远,曾用名:周建国。”
她浑身发冷。
陈志远改名了。为了某种原因,他用了母亲的姓,甚至用父亲的名字当曾用名。难怪她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