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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独角戏还债(第2页)

车站冷冷清清,候车室里只有三四个人。售票窗口前排着队,空气里弥漫着煤炉烧焦的味道。林秀兰买了票,站在站台边等车。晨风吹乱了她的刘海,她伸手撩了撩,目光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山影上。

“到了给我写信。”陈卫国叮嘱道,“要是需要钱,我再给你寄。”

她点头:“嗯。”

“保重。”

“你也保重。”

班车终于来了,破旧的车身漆皮剥落,车门“哐当”一声打开。林秀兰上了车,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启动时,她透过玻璃望出去,看见陈卫国牵着阿强的手,站在原地没动。父子俩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两个黑点,消失在晨雾之中。

车子驶出城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前行。窗外景色渐变,高楼少了,田野多了,牛羊在坡地上啃草,农妇背着竹筐走在田埂上。林秀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父亲的模样??高瘦,倔强,一辈子不肯低头。小时候她挨批斗,是父亲偷偷塞给她一块红薯;她出嫁那天,是父亲躲在柴房里抹眼泪,不敢出来送她。

中午时分,车子停在一个小镇吃饭。乘客们陆续下车,挤进路边一家小饭馆。林秀兰要了碗素面,刚吃两口,忽听邻桌几个人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西岭村昨儿夜里出事了。”

“啥事?”

“老林家那个老头,咽气了。临死前喊了一宿‘冤枉’,吓得左邻右舍不得安生。”

林秀兰手一抖,筷子差点掉进碗里。她强作镇定,继续吃面,耳朵却竖了起来。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话,“都说他当年替人顶罪,蹲了八年大牢,出来人都废了半截。这回死了,魂怕是也不得安宁。”

“哎,他闺女不是嫁到城里去了?咋没回来?”

“回来了,今早的班车,估计快到了。”

林秀兰再也坐不住,放下碗,匆匆结账上车。她的心跳得厉害,胸口像压了块石头。父亲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下午三点,班车终于抵达西岭村口。林秀兰拎着包下车,脚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村子里静得出奇,连狗都不叫。她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家走,远远就看见自家老屋门口挂着白灯笼,门框上贴着惨白的孝联。

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婶子大娘们忙着张罗丧事,堂屋中央摆着灵床,父亲穿着寿衣躺在上面,脸上盖着黄裱纸。林秀兰扑通跪下,眼泪瞬间决堤。

“爸……我来晚了……”她哭得撕心裂肺。

弟弟林建国闻声赶来,红着眼眶扶她起来:“姐,你总算到了。爸昨晚走的,走之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他……走得痛苦吗?”

“疼了一夜,到最后也没闭眼。”建国声音哽咽,“他说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撑起腰杆。”

林秀兰抱住弟弟,兄妹俩抱头痛哭。良久,她才擦干眼泪,走进里屋收拾东西。父亲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写着“1967-1975”,正是他入狱的年份。她颤抖着手翻开,一页页读下去,越看越心惊。

原来,当年村里丢了集体粮仓的钥匙,队长一口咬定是父亲偷的。其实真正的小偷是大队书记的儿子,为了掩盖真相,硬把罪名扣在父亲头上。父亲不肯认罪,被打得遍体鳞伤,最终被迫签字画押。他在日记里写道:“我不怕死,只怕我女儿将来被人指着脊梁骨说‘她爹是贼’。”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林秀兰紧紧抱着日记本,仿佛抱着父亲残存的尊严。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生孤僻,不愿与人往来;为什么每逢过年,他都要独自去后山祭拜母亲;为什么临终前会喊“冤枉”??那不是一个老人的呓语,而是一生压抑的呐喊。

当晚,她在灵前守夜。香烛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她烧了一叠纸钱,轻声说:“爸,您放心走吧。您的清白,我会讨回来。”

第三天清晨,葬礼举行。鞭炮响起,唢呐悲鸣,村民们抬着棺木走向后山坟地。林秀兰披麻戴孝,一路跌跌撞撞。下葬时,她抓起一把黄土撒进墓穴,喉咙里挤出一句:“爸,下辈子,咱不做老实人了。”

回到城里已是第五天。陈卫国和阿强在车站接她。阿强扑上来抱住她,嚷着“妈你瘦了”。她摸摸儿子的头,勉强笑了笑。

家里一切如常,可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她把父亲的日记本锁进柜子最底层,却把那份屈辱刻进了心里。几天后,她去了市档案馆,查阅当年的案卷。又托人联系了退休的老公安,一点点拼凑真相。

一个月后,她向区纪委递交了申诉材料。有人笑她傻:“都过去十几年了,翻旧账有啥用?”她只回答一句:“有用。至少让我儿子知道,他外公不是贼。”

1982年春天,组织正式发文,为林父平反。补发的抚恤金不多,但那张红头文件,被林秀兰郑重地装进相框,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每当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洒在那张纸上,她总会驻足凝望。窗外,槐花开了,香气随风飘进屋子,一如那年她出嫁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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