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太被姜宁这般盯着,心里莫名地发虚。
可她又不愿让姜宁瞧了出来,输了气势,便恼羞成怒地发起火来。
她像是拼尽全力地坐了起来,扯着嗓子大骂:“我这辈子还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呢,你是我们裴家的什么人?我们裴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那骂声在这不大的内室里回荡着,若是换做一般脸皮薄的姑娘,听到这样恶毒又刻薄的咒骂,怕是早就委屈得哭成个泪人儿,然后掩面跑出去了。
可如今的姜宁,根本不似她外表那么娇弱。
经历了重生的她,心智变得无比坚韧,这样的咒骂对她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她依旧淡定地坐在那儿,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等裴太太骂得稍微缓了缓,气息都有些不稳的时候,姜宁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裴太太,您骂完了吗?要是骂完了,那可就轮到我了。”
那语气平和得就好像在和人闲聊一般,可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让裴太太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姜宁竟敢这般回应她。
等候在院子里的杜衡和青松,原本就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乍一听到那尖刻又刺耳的咒骂声,两人顿时脸色一变,都担心姜宁和小春一样被裴太太欺负,当下也顾不上许多,抬脚就朝着屋内冲了进来。
杜衡一脸焦急,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担忧,进了屋便迅速站到姜宁身侧,目光警惕地看向裴太太,那架势仿佛只要裴太太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拦。
青松更是直接,双手握拳,一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模样,他瞪着裴太太,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哼,你要是敢对姜宁姑娘不利,我可绝不饶你。”
姜宁知道这两人都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便涌上一股暖流。
可她今日是来给裴太太解心结的,并不想再生出其他的不愉快,于是朝着杜衡和青松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轻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没事儿,这儿我能应付得来。”
杜衡和青松虽有些不放心,但见姜宁如此坚持,裴太太又病容憔悴,就犹豫着缓缓退了出去,但依旧站在门边,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待两人出去后,姜宁这才起身,凑到裴太太的身前,微微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这一年如此这般的折腾,把自己和裴晅都折磨得不成人样,其实说到底,就是想逼着裴垣回来吧?”
裴太太听到这话,眼神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戳中了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开口反驳,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宁瞧着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直起身子,脸上嘲讽的笑意更甚,冷哼一声道:“原来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可能会害死裴垣?”
“不可能!”裴太太像是被触碰到了逆鳞,一下子激动起来,她用力地摇着头,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变得惨白,声音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尖锐,“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了,我怎么会害了自己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他好,为了这个家好。”
姜宁看着她这副不肯承认的样子,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气愤,她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为他好?你觉得你这样无理取闹,让裴垣在外面如何安心做事?他本就是个孝顺的,你这边一闹,他心挂两头,回来是不忠,不回是不孝。你要他怎么办?”
裴太太听着姜宁的话,身子微微颤抖着,那瘦弱的身躯仿佛一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随时可能飘落。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原本强硬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闪躲起来,可心里却还攒着一股怨气,怎么也压不下去,她咬着嘴唇,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委屈与不甘:“谁叫他好好的跑去西北,他都忘了我们是如何被人赶出了裴家庄,如何受尽旁人的冷眼,一步一步变成了如今这破败不堪的样子啊。”
说着,裴太太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像是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中,继续说道:“当初在裴家庄,我们裴家也曾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那些人,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为了那点祖产,不择手段地算计我们,硬生生把我们从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赶了出来,我们流离失所,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姜宁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待裴太太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才接话道:“你一心想要他读书,要他考功名,盼着他能有朝一日光耀门楣地回去,好拿回那些被人抢走的祖产,让裴家重新在裴家庄立足。裴垣心里又何尝不懂你的期望?可他也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想要走的路。他不过是没有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去做,你便对他生了怨气,觉得他不听你的话,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裴太太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姜宁说的句句在理,一时语塞,只能狠狠地瞪着姜宁。
姜宁却丝毫不在意她的眼神,依旧冷笑着:“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心底里又怎会真对他动怒呢?于是,你就把那满腹的怨气都撒到了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身上。你觉得只要闹一闹,让裴垣知道家里因为他过得不好,他就能回心转意,乖乖地按照你的想法去走那条考功名的路了,对吧?”
“可你有没有想过考学那条路有多难走?”姜宁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透着一丝严肃,看着裴太太缓缓说道,“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面,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