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琪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的淮王。
他生得修眉俊眼,气质清冷矜贵。身穿织金丝绣如意纹黑袍,发髻高高束起又被绾进乌纱进贤冠中,愈发显得丰神俊朗。
“日前殿下已忙到了孔席不暖、墨突不黔之境地,今日如何有空……赶来金俨寺了?”林若琪欢喜得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淮王陷入沉默。
林若琪又轻声问道:“花朝节那日,我曾听到殿下咳嗽……那几日极潮热,湿气也重,不知殿下是因为热邪侵体而咳,还是犯了花癣(花粉过敏)的缘故。我托了王嬷嬷给殿下送了杏仁冰梨汤去,殿下可曾用了?”
淮王依旧保持着沉默。
——花朝节是三月三,如今已经是六月底。三个月前的事,他哪还记得?何况手下人向来知道他从不吃外人送的东西。所以外头送的吃食一律到不了他手里、嘴边……他又如何吃过?
林若琪垂首含泪,哽咽着说道:“那杏仁冰梨汤清心润肺,日后……我不方便再给殿下送汤了,也请殿下……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淮王继续保持沉默。
林若琪微微抬头,看着沉默中的淮王,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淌。
她和柳梦兰从七八岁开始,就已经是世家公认的淮王妃妾。从那时起,林若琪就知道,他将会是她的夫君。
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岂不尔思?子不我即!(注)
这样英俊优秀的青年郎君,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林若琪并不在意淮王殿下的沉默,她知道他向来话少。
那日册妃的圣旨一下,她痛苦到恨不得死去!
后来的几日,她像是去了一趟炼狱……
然后觉得,人还得活着。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不过,她也不明白,她到底还能有什么样的希望。
——是要在将来成为“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注)”的宣姜吗?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直到觉察到父母开始着手寻找她的替代品,林若琪才又慢慢活过来,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这第一步,就是她必须要在孤立无缘的后宫里,刀头舔血、步步为营。
这还不算,
她还要扮出满心欢喜的样子,侍奉一个从小就厌恶的衣冠禽兽;
甚至还要主动邀宠、为那老贼生儿育女……
一想到这一点,
再想想她原本应该配得眼前这雅正风致的翩翩青年……
林若琪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她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伪装已久的淡定,呜咽着说道:“郎君今日何苦来?既知你我已无缘分,又何必再见!徒增我烦恼!”
“郎君——”
林若琪哭得凄嫁哀怨,“郎君……请回罢!从此后我们……”
“我们……”
一句话被她说得七零八落,宛若被生生扯断的菩提手串,那菩提珠跌落之后就凌乱散落到再也无法找寻回来了。
淮王仍然沉默着。
但,他终是回应了她。
他朝林若琪行了个拱手礼,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林若琪一怔。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