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大太太猛然停住。
前院宾客往来频繁,所以女眷都是住后院的。不过如果她执意要住前院,要是被什么人冲撞到,那也怨不得他们。
念头转过,大太太改口道:“前院倒是有好的去处,就是七姐儿一个小姑娘,住那里只怕不合适。”
她话讲得委婉,语气却一点儿也听不出为难的意思,仿佛徐复祯只要应下,马上就能安排一间前院的屋子给她住。
谁知这话正中徐复祯下怀,她的对手本也不是这些后宅的太太,而是当家的老爷们。住前院见徐家的老爷们还更方便些。
她立刻顺水推舟地应下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就住前院吧。”
“那不成。”身后的许妈妈连忙道,“我们小姐一个女儿家,住前院实在不妥。”
大太太微笑道:“妈妈多虑了,我们徐家不是那没规矩的人家。七姐儿是二房的独苗,前院的屋子更朗阔清净些,去其他各房拜访也更方便。可怜七姐儿从小离家,如今她既然想住前院,我们长辈岂有不依之理?”
徐复祯亦是应和道:“妈妈别说了,就是姑母知道了也是赞同的。我本就是代表着二房回来的,住在前院没什么不妥。”
大太太满意地笑了,对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就得高高捧着,等对方露出了獠牙,再让她摔下去就是了。
为免那管事妈妈再多嘴,她当机立断道:“既如此,大伯娘让人收拾出大房和三房中间的松泉堂出来给你住。”
徐复祯谢过她,又提出想去祠堂给她祖父母和父母上一炷香。
大太太含笑道:“这是应该的。大伯娘陪你一块儿去吧。”
徐复祯道:“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不知会不会耽误伯娘的事?”
大太太站了起来,道:“能耽误什么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方才差点栽了跟头,现在得借着这个机会摸一摸徐复祯的底细。
殊不知徐复祯也是一样的想法,她有一些话正准备单独说给大太太听呢。
两人各怀心思,面上却都带着笑容,倒真似其乐融融的亲人。
祠堂设在五房后头,徐复祯落后半步走在大太太后面。她只点了菱儿一个人随行,其他人便留在花厅里休息。
菱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复祯身后,却被大太太的婢女拉着落后了好几步。
她有些莫名其妙,却听那婢女低声道:“你怎么一点儿眼色也没有?看不出太太有话要跟七小姐说吗?”
菱儿朝前方望过去,果然前头大太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这趟回来祭祖,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姑母的意思?”
大太太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不瞒伯娘说……”徐复祯缓缓开口,“这趟回来其实是为了我娘的嫁妆。”
果然不出徐大老爷所料!
大太太有些讶异地偏头用余光看了徐复祯一眼。她还没开始套话呢,这丫头就把底交了。可见小姑娘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伯娘记得你是辛未年出生的吧?算下来也十六岁,是该议嫁了。你娘的嫁妆,自然会在你出嫁的时候还给你。难道族里还会侵吞你的嫁妆不成?”大太太说了句场面话。
徐复祯闻言道:“不瞒伯娘说,回来之前我还真是这么怀疑的。”
大太太有些疑惑,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坦诚。只是她这话也过于坦诚了些,这是……准备跟她宣战了?
徐复祯继续道:“其实今天六婶婶为难我,我心里是有准备的。毕竟六叔在京城的时候,为着那件事跟姑母闹得那么不愉快。六婶婶迁怒我也是情有可原。”
大太太听得云里雾里:“为着哪件事?”
徐复祯故作讶异道:“伯娘不知道?”
“知道什么?”大太太莫名其妙。
徐六爷进京前,照着大老爷的吩咐随便誊了本无关紧要的嫁妆册子带去,里头的东西虽多,可都是些带不走的用具器物,要么就是不值什么钱的田宅商铺。这事大太太是知道的。
可是听她的意思,分明指的不是这个。否则徐夫人迁怒他们还差不多,六太太哪来的理由迁怒她?
徐复祯只作失言,摇头道:“没什么。”
大太太心里一沉:徐六爷去京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心中正狐疑着,又听得徐复祯道:“说来惭愧,我原以为六叔做的那件事,背后肯定少不了大伯和伯娘的授意。所以回来的时候才铆着一股劲。没想到伯娘原来是这么亲切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六叔做那种事?看来只是六叔自己的私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