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怀璟一直都清楚自己不算个君子。
他擅攻心,擅算计,擅长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局面转成于他有利的。
他是个……不怎么善良的聪明人。
利欲熏心者,以钱权诱之;莽撞愚钝者,以诚心换之;抱负坦荡者,以理想劝之。
而面对容棠,所有的心思算计都可以忘却,只要他是宿怀璟,只要对方是容棠,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偏爱。
他曾以不怎么光彩的手段从容棠口中要过来的三个愿望,也在冬夜初雪的大火下,握着容棠的手,近乎执拗地向他讨要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痴念。
他说要入容棠的梦,要去看一看自己没有经历过的那些前世纠葛,要将疲于奔波和算计的棠棠抢回自己身边。
然后让他安心做他无忧无虑的小菩萨。
所以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房间的时候,宿怀璟第一反应是打量身周环境,而等他定下心神,突然意识到床头上的花样他曾见过。
许多年前,许多年后,淞园的厢房内。
宿怀璟略微蹙起眉头,从屏风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转眼瞥见御史中丞的朝服。
他出门,看见淞园独一无二的景致,和春日繁盛的花。
可这不对,他睡前分明刚缠着棠棠胡闹了许久,养心殿的地龙烧的滚烫,窗外是冬雪皑皑,将要除夕。
他给百官放了假,而自己却跟心上人厮混,在守一个新年。
断然没有一觉睡过去三四个月的可能,更不会有为人臣子时的朝服搭在屏风上。
宿怀璟敛眸,听着院外隐隐传来的脚步声与交谈,心思一沉,出声唤道:“行风。”
身后无声无息地传来一道声响:“主子。”
宿怀璟回头,看见的是流云。
“行风在京中,主子可有口信需传回?”
宿怀璟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流云不疑有他:“庆正十一年四月初一。”
盛承星的折花会,宿怀璟当下就下了定论,他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场折花会他曾经来过,因着朝堂政事上有许多要处理筹谋的事情,他并没有一直和容棠在一起,后来棠棠和柯鸿雪听了场戏回来,他才知道盛承厉那时有找过容棠。
宿怀璟抬眸,望向天边旭日朝升,心下纳闷:这是解他遗憾还是圆他痴念?
那些他不曾经历过的过往,而今终于也有机会见一见全貌了吗?
宿怀璟站在原地,良久,低下头轻轻地溢出一声笑。
-
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有许多谋划要做,许多人物结交,只是出现在折花会上,便有无数人前来攀谈。
画面与宿怀璟在自己那个世界经历的没有什么两样,他一边分心应付着,一边总忍不住目光在人群中梭巡,想看一看棠棠会不会出现。
“宿大人你说,如今这五殿下逐渐崭露头角,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旁侧有人出声询问,宿怀璟侧目落过去一眼,发现倒也是个熟人,在朝中算是一个来回摆动的中庸,毕生所学除了糊弄自己官职上那些本分,就是如何在动荡不安的朝局中隐身,平平淡淡、无功无过地过这一生。
宿怀璟下意识勾了一个笑意,回道:“陛下心中所想,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大人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