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心?里一惊,脚步停在草木葱茏的?中庭处,不?肯再往前走。
“大长?秋卿不?是和三兄说,领我进?殿面圣?式乾殿和含章殿都走过了。究竟要带我去何处。”
武泽叹气说,“有些事牵扯到了后宫秘闻,荀令君毕竟是朝臣,不?好和他当面说。委屈九娘了,跟随老奴来后殿。圣驾今日在后殿问?话。”
有女子在附近宫室受刑,惨叫声此起彼伏,听?得头皮发麻。
前方长?廊边有个身影伏倒在地?,气息奄奄,一动?不?动?。头发梳起高髻,穿着秋香色衣裳,背影像是她母亲。
阮朝汐心?里一沉,快步走近长?廊查看。躺在地?上的?却?是个陌生?形貌的?女子,满脸血污,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武泽从?身后跟过来,急忙吩咐左右,“怎么把人拖这儿来了。廊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沾了血气不?好,往夹道?后面拖。“
过来两个禁卫,拖死狗似的?把那女子拖走。
武泽领着阮朝汐往后殿门处走,“宫里的?女官不?识时务,嘴巴闭得紧,难免要吃些苦头。莫惊吓到九娘就好。“
阮朝汐默不?作声往朱红殿门方向走出几步,“白鹤娘子那边也?动?刑了?“
“嗐,免不?了的?。不?过毕竟是宫里的?娘娘,动?刑么,也?不?会伤筋动?骨。”
听?他说得含糊,阮朝汐心?里绷紧了。“到底是动?刑了还是没有动?刑!”
“用了女犯最轻的?拶子。”
长?廊经过东西两边侧殿,此起彼伏都是凄厉的?哭喊声,阮朝汐心?里逐渐下沉,加快脚步前行。武泽却?在身后拉了一把。
“九娘慢些走。这处说话不?容易被听?见?,赶在进?殿前,老奴和九娘通个气。三娘子那处查抄出要命的?书信了。老奴和荀令君交好,总不?能眼见?九娘在宫里出事。等下面圣时,你赶紧撇清,千万莫要牵扯进?去。”
又是“要命的?书信”。
阮朝汐思索着,“多谢大长?秋卿好意。敢问?是何等的?要命法?白鹤娘子亲笔承认自己谋害小皇孙?字迹也?是可摹写的?。”
武泽却?连连摇头,“闹大了。如今已经不?是小皇孙的?事了。”
两人在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响里缓步前行,武泽悄声道?,“你知不?知白鹤娘子在入宫之?前,是有过一任夫主的??”
“知道?。”阮朝汐平淡道?,“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白鹤娘子乃是高平郗氏女,曾嫁为旧朝的?琅琊王妃。后来京城换了新天,琅琊王弃她出逃了。”
“人人知道?的?是前因,此事还有后续。你可知,琅琊王人在南朝?”
阮朝汐的?视线瞬间抬起。
“具体说说?”
“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都在刚刚搜查出的?密信里。琅琊王隐匿南朝多年,白鹤娘子和他书信来往频密。对了,她还有个女儿,同?样隐匿在南朝。白鹤娘子身在京城,心?在南朝,在书信里筹谋着叛国南逃,投奔她旧日夫主和亲生?女儿。”武泽悄声道?,“事发了。”
阮朝汐起先还露出惊愕神色,越听?越漠然。
“听?大长?秋卿这么说,我便知道?缘由了。有人使出了肮脏手段栽赃白鹤娘子,意图置她于死地?。”
武泽扼腕道?,“是不?是栽赃陷害,老奴不?知。但老奴在宫里几十年了,但凡宫妃牵扯上男女偷情之?恶事,十有八九不?得幸免。三娘子这几年人在宫外,就更可疑了。昨晚圣上连夜搜查净法寺……哎,可见?三娘子暗通南朝的?事儿,撞到圣驾心?坎里去了。老奴眼瞧着,今天要见?血光。”
阮朝汐的?一颗心?剧烈下沉。“只有书信凭证?书信可伪造,不?足以为物?证。”
“唉,这个,三娘子的?事,主要还是要看圣驾心?里信不?信。至于物?证真不?真,又有什么要紧呢。”
武泽叹息道?,“三娘子当年是有夫主,有女儿的?。琅琊王逃不?见?踪影,她那女儿也?下落不?明,圣驾嘴里不?说,心?里惦记了多少年了?今日可不?正是撞上了。”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走出几步。
元帝身边近侍的?说法,竟然和荀玄微曾和她说的?一番话,两边对上了。
圣驾性情多疑。只是借旁人的?口,说出心?中疑虑。至于事真不?真,又有什么要紧。
前方的?雄伟殿室的?阴影笼罩了她。无形无影的?压迫扑面而来,她忽然感觉喘不?过气,脚步在石阶半途停住了。
“继续走。”武泽又悄悄说,“九娘,两边的?说辞对一下。老奴把你和白鹤娘子的?来往书信呈上,圣驾问?起,老奴就说,你和白鹤娘子为了立碑之?事偶然结识,凑巧下山救下了小皇孙。圣驾必然赞赏,你谢恩长?拜告退,老奴领你出去,九娘这边的?事便算了结了。”
阮朝汐默不?作声地?听?完,只说,“不?必劳烦大长?秋卿,我当面和圣上说明。”
“也?好——”
前方紧闭的?正殿门轰然洞开。
左右禁卫簇拥着中央一个朱红金绣祥云腾龙锦袍的?身影,从?长?廊的?另一侧迎面直走过来。
“哎哟。”武泽倒吸口凉气,“怎么撞到这位了,九娘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