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上铺了极简单的被褥,暮春的季节了,连纱帐也无。
阮朝汐刚坐上卧床,也不知多少年头?了,床头?撞到墙,吱嘎一声。
她抱着卧床上的软衾躺下。应是自家里准备的物件,质地轻软的紫罗绮,和从前在?云间?坞时盖的衾被同样?手感?。
软衾有清淡的气息。她起先以为是衣裳挂在?薰笼上的熏香,渐渐才发觉,应是沐浴后的皂角清香。
床头?木窗打开了一半,今夜无月无星,窗外伸手不见五指。
月牙墩上摆放一支细蜡烛,微弱的光下,荀玄微坐在?床边,替她把软衾拢上肩头?。
阮朝汐仰头?看着黑暗窗外。“三兄。我感?觉不太好。”
“怎么了?”
“我感?觉自己身处旋涡之中了。”
“从你决定站出来为你母亲供状时,你已经卷入旋涡之中了。”
“对她的指证全是捏造。母亲明明说过,她过手的信笺俱都不存留,也不知今日搜出来的所谓谋害小皇孙的信件物证是不是捏造的。”
“真物还是捏造之物并不重要。把人?牵扯进漩涡里,总归为了论输赢。输了的那?个不得翻身,赢了的那?个所说的,便?成了真相。”
“我确实不明白宫廷里这套弯弯绕绕。”
阮朝汐直视面前微弱的火烛,“但我也知晓,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这世间?总归讲究一个理字。”
“性子?直而不回,这确是你的本性。”荀玄微轻叹了声,“是世间?极少见的品性,但在?如今的世道,容易引来祸事。”
他替她把软衾往上拢了拢。“你需得尽快抽身。还是那?句话?,你母亲必不愿把你牵扯进来。”
软衾里露出两根柔白的指尖。被角里注视过来的清澈眸光是近乎柔软的。
“别劝我了。不管有多少捏造物证,我只是如实供证。母亲没有害人?,恶人?捏造她害人?的证据再多,总能寻出破绽。”
荀玄微沉吟着,“小皇孙一案和你有关的,只有城外山头?立碑之事,你按萧昉那?边的结案供词供证便?是。你是小皇孙的救命恩人?,有这份救命的恩情?在?,宫里再如何斗,总不至于治你的罪。”
话?已说完,一个坐在?床边不走,另一个也不催促。
阮朝汐把被子?往下拉。动人?的容色显露在?朦胧烛火下。
“三兄,多陪我说说话?。”
“我在?,你说。”
“先把蜡烛吹熄了再说。”她坚持。
荀玄微失笑?。“这是为什么?”还是俯身过去。
下一刻,微弱的蜡烛光熄灭了。狭窄的室内和室外同归黑暗。
“心里藏了什么话??可以说了。我听着。”
“不,是三兄可以说了。前世和你针锋相对,埋伏暗杀,三兄心里难过么?”
“时隔久远,忘了。”
“如果?再来一次呢。”
“应该是生不如死。”黑暗里平静的嗓音顿了顿,“还会再有一次么?”
“不会。”阮朝汐毫不迟疑地道。“不会再有一次了。”
坐在?床边的人?被触动了。握着她指尖的手掌攥紧,黑暗里缓慢地倾身过来。
她没有躲避,反而迎了上去。
温柔的吻落在?唇边。起先轻如羽毛般,逐渐加重如春日细雨,细雨又成了大雨。
两处的呼吸都乱了。
他们在?漫漫夜里无声无息地滚在?了一处,狭窄卧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脸颊贴着脸颊,唇齿相依,气息交融。
黑暗里的动作逐渐放肆,阮朝汐的鼻音里强忍着痛楚和慌乱。
荀玄微在?察觉到不对的瞬间?停下了手。
“你到底想起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