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阿勒指自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别是惹了什么祸事要我扫尾巴。”
龙可羡这听不懂,她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垂着眼,眼里蓄着泪,鼻尖眼眶一水儿的红:“我是,要死了的。”
“……”阿勒很怀疑,他凑过去,“哪里要死了?面色红润得很,能不能大点儿声,抬起头来说话!”
龙可羡抬起眼,煞有其事地说:“我,要死了,给你很多。”
“什……”阿勒突然从那张启启合合的嘴里瞥见了什么,上手掐住她的脸,“张嘴。”
龙可羡悲从中来,露出了自己残缺的牙床,那排小巧的牙齿陡然缺了一枚,看起来黑漆漆的,十分突兀。
电光火石间,阿勒明白了。
掉了颗牙,以为自己要死了,于是搭了个窝,准备把自己埋在被褥里,然后将所有家当都给了阿勒,连那把自来宝贝的大黑剑都指定阿勒做顺位继承人。
天老爷!阿勒心里有一万只鼓槌在击打,憋笑憋得肚肠绞痛,但这小子坏死了,偏偏一本正经,哀叹一声:“可怜。”
龙可羡眼圈更红了,这会儿是真情实感的,磕磕巴巴地说:“龙可羡,没饭吃,龙可羡,死掉。”
这意思就是,掉了牙,就没法吃饭,没法吃饭,自然要饿死。
阿勒肃穆地点头:“龙可羡小可怜,掉牙了,这牙齿啊,得一颗颗掉,先是下排,再是上排,要不了几日,龙可羡就是没牙婆了。”
龙可羡懵了:“全部?”
阿勒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全部。”而后把金珠敛进手里,“这些,我就笑纳了。”
龙可羡像是怔住了,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在阿勒即将破功时,她陡然扯开嗓子,嗷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动静把屋里屋外的人都惊着了。
阿勒尤其如此,他不是没看过女孩儿哭,但别的女孩儿都是揪块绣蝶的帕子,得先低头,眼泪蓄在眼眶里,缓缓地从脸上蜿蜒而下,才能挤出一点细小的哭腔。
哪像龙可羡。
龙可羡边嚎嗓子,边拿袖管抹着泪,站起来就往外走。
阿勒忙跟上:“骗你的,不会死的,龙可羡,不会死的。”
龙可羡停了一下,满脸挂着泪花儿,哭得打了个嗝儿:“骗,骗你的?”她还分不清人称。
“假的,龙可羡,不会死。”阿勒举手保证,指她鼻子,“鼻涕花儿出来了。”
他神情认真,没想到龙可羡忽然捏拳,照着面门捣了他一拳,扯开嗓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坏东西!
龙可羡踢了一脚门槛。
坏东西!
龙可羡边走边哭,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看见了,阿勒呢,阿勒倒在地上仰面朝天,这辈子第一次挨揍。
这天夜里吃饭,二人对边坐,一个顶着红眼眶,一个顶着黑眼眶,吃得气势十足,连之后两日都过得针锋相对。
此时的阿勒和龙可羡,不论喜怒都很薄弱,在某个层面上,他们都在寄人篱下,他们之间有一枚纽扣,叫做大伽正,产生的温馨或吵闹的氛围,都是基于这枚纽扣。
若是这枚纽扣不在了,随之分崩离析的,除了这个宅子,还有他们俩人,或许用不上分崩离析四个字。
就是散了,风一吹,就散了。
但紧跟着发生的事情,让他俩在超脱“责任”与“听话”这种半强制指令之后,产生了某种联结,真正让他们拥有了共同的秘密,那是一枚种子,也是一个开始,昭示着仅有两个人参与的感情正在悄然萌发,虽然无关情爱,但足够隐秘。隐秘产生依赖,阿勒此时还不知道,几年之后,他终将在这种依赖里滋生出贪婪。
秘密是导火索,冲动贯穿始终,爱的暗面同样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