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崧的脸色上瞧不出不满,反而添了些许尴尬,但若仔细观瞧,那?略显苍老的唇缘,抿得有?些过于平整,连褶皱都少了三分,颔首半晌,他只恭谨道了句:“老臣告退。”
未再?纠结,未再?拉扯,也未再?与文昭寒暄答谢。
望着云崧已然老迈的佝偻背影,文昭凤眸觑起,定睛循着他的步伐游走良久。直到鬓角华发彻底消散于朱红回廊下,她才转眸,询问秋宁的话音冰冷:
“西南怎还?没动静?能不能成事?”
“婢子这便去催促。”
秋宁心虚低语,暗道文昭实在?是愈发难伺候,要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要人赶紧死,当真难办。
文昭眸光微转,唤住了抬脚欲走的秋宁,语气分外阴恻:“不必,朕改主意了。盯紧安阳王府的动向,派人传旨,命益州都督入京来,朕要见见这小堂叔。”
秋宁微怔,文昭从不是一个会让别人占了她便宜的人,这番举措下来,只怕益州都督是来京中赴黄泉的。
“婢子领命,这便去安排。”秋宁闪了闪眸子,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秋宁走后,文昭起身在?殿内踱步,瞧见书阁里摆着的一盆石竹花下落了的残瓣,拧眉吩咐宫人:
“扔出去,花都要谢干净了,还?敢摆在?朕身侧碍眼,是你们一个个都是瞎的,还?是大魏没有?朝气正盛的鲜花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抱着花逃离了大殿,一侧的槐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暗道文昭是在?指桑骂槐。
文昭发泄了一通后,却忽而眯起了眸子,抱着臂膊陷入了沉思。
云崧素来老谋深算,今日的言辞未免过于跳脱,好似是在?故意惹恼她一般。这糟老头子的行止,有?些反常。
况且如?今云葳已经住去了宫外的府第,云崧的人脉遍布京城,岂会不知昨夜云葳自由自在?的出了宫?他再?来此?求恩旨,要云葳回云府,分明多此?一举了。
难道只是为了将禁宫中的云瑶要出去?
“槐夏,把吴桐和敛芳送去云葳身边。”文昭忖度良久,正色吩咐道。
槐夏一刻未敢耽搁,领了人直接往宫外去。
文昭在?书阁忙碌一整日,频繁召见前朝的臣工,皆是单独与她对谈,外间的人也不知她找这些人聊了些何事。
云葳在?萧蔚的府上混吃混喝,萧蔚待人格外周到,但就是不正色搭理云葳的提议。
眼见日薄西山,云葳仍未说?服萧帅改口,而脑子里印着的,却满是萧妧身后红肿不堪的伤口,一时竟有?些如?坐针毡。
萧府她是不大敢住的……
云葳转着大眼睛思量一圈儿,最终决定识相的离开萧家,萧蔚这等见过大世?面的人,并不好吓唬,人家捂着唯一的女儿不放,也情?有?可原。
方踏出萧府的门庭,云葳一眼瞧见候在?府外的槐夏,这人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云葳本该一个都不想见,但此?时,她却有?了别的思量。
“槐夏姐姐,诸位几时来的,怎在?此?等着?”她柔声与人寒暄。
“方过来不久,一早来过又回了,这会儿过来碰碰运气,可巧就遇见云侯了。婢子奉命护送您回家的。”槐夏眉眼弯弯的笑言。
“先不急,劳姐姐带着您身后的二人,把萧副指挥使请进宫里去疗伤吧。”云葳唇角勾起,笑里透着坏。
槐夏微微愣住,与她低语:“云侯确定这么办?陛下没吩咐这话吧。”
“出了事儿我担着。嗯…不过,我先走一步了哈。”
话音未散,云葳拉着桃枝拔腿就跑,一会儿若惹恼了长得凶巴巴的萧帅,人家提着长刀追出来,也打不到她就是了。
槐夏整个人懵在?了原地,心里把云葳诟病了千百遍,却又格外实诚头铁,带人闯进了萧府,强行扛走了哎呦不停的萧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