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角的银熏球,寂然吞吐香雾。
沈逍缓缓开?口?:“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坐马车?”
洛溦不想出卖萧佑,含糊道?:
“就……其实我第一次跟太史令坐玄天宫升轮的时候,也留意到了……”
这也是事实。他平时的话很少,但好像在升轮里、在马车上,仿佛是为了缓解某种紧绷的情绪,话会下意识地说得多一点点……
沈逍望着女孩的背影,良久,撤回视线:
“我是有些不喜,但也不会因此就不复堪命。”
洛溦听他语气凛冷,怕他被自己说破了弱点,又要?生气动怒,再不敢提找坐骑的事。
“那要?不……”
她斟酌片刻,“我把车帘和窗户打?开?些?”
说着,转身把车窗拉开?了些。
黄昏的凉风,自窗外吹入。
洛溦尚未痊愈的热症骤然在额间一阵浮涌,禁不住呛咳了声。
沈逍伸出手,“啪”地关上了窗。
“不必拿苦肉计来献殷勤。”
他盯着她的后颈,声线里透着一丝压抑的阒暗:
“莫不是,又想求我什么了?”
洛溦怔住。
“我……”
余光中,他摁着窗框的手指,曲线优美,骨相蕴力。
脑海中,那日浴室中的种种浮泛闪过,同他做过的事,还有那些求过他的话……
她领悟到他适才的言下之意,不觉窘迫难堪:
“我没有什么想求的……”
转念间,却又想到了景辰,想到了临川郡主。
她相信景辰的为人,相信他绝不会像那些妇人所言,去做什么以色侍人之事。
可他若有什么苦衷,又为什么不通过别的法子,给?自己一点点暗示呢?就像从前在朝元行?宫偶遇,他都能打?手势安抚自己,今日她却看得明明白白,他就是铁了心地不愿理会她。
如?若可能,她只想立刻就向?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可这其间,不管是涉及到了什么理由,若真牵扯到了郡主那样的皇家贵胄,那自己,还真的只能求沈逍帮忙……
洛溦心思纠结,又觉酸楚心痛,禁不住喉间哽意再度翻搅上来,低了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逍移开?了眼。
半晌,朝外吩咐道?:“去长兴坊。”
宋宅所在的长兴坊,离此地最为近便,掉了头,只再前行?半个坊的距离便至。
马车驶到宋府门外,宋行?全正站在门外空地上,背着手,监督工人遮换屋顶的悬鱼瓦兽。
长安城内官宦云集,等级森严,不光官服俸禄分得精细,官员宅邸的制式也大有讲究。
宋行?全升了官之后,一是为了合乎身份,二也是存了些炫耀之意,花重金将新宅大门翻修了歇山顶,加了五品以上京官才能用?的悬鱼瓦兽,好不气派。
岂知?才短短数月,他就在朝廷党争中失了利。
贬职的公文虽然还没正式下达,但这条街上住的全是官宦显贵,其中不乏等着落井下石之辈。宋行?全再三权衡,为防被人参奏越制,还是暂且将悬鱼等物遮换一下,待来日若有转机,再放回去不迟。
正心怀怅惘之际,见孙氏的马车归来,知?道?她今日去找了洛溦,忙走到车旁:
“如?何,可曾见到绵绵?”
洛溦掀开?帘,一面?止着咳,一面?跟宋行?全解释:
“母亲去秀织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