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温禧在包里翻翻找找,他在身后喊住她。
她从来都记忆力不好,有时候需要写字,翻遍书包,身上连一只能用的黑色水笔都找不到。
每每此时,她便仰着头跟时祺求助。
时祺尝试过许多不同的办法,还是改不了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于是他放弃与她的脑容量较劲,转而将自己改造成一个百宝箱。
“我这里有。”
时祺的衬衫上恰好别着一支笔,递上。
他保留很多微小的习惯,都会在她心神动摇时给她致命一击。
重症监护室里,程春菊在医院的病床里安静地躺着,苍老的脸上毫无血色,各种软管缠满了全身。
长廊幽静,温禧隔着玻璃看她,有泪水漫上眼眶。
原来人和人的缘分这样的浅薄,一个转身,就可能见不到了。
“如果你难受,哭出来的话就好了。”时祺轻瞥,看见她眼眶中的泪,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她天生容易共情,他记得曾经看电影时,也抱着他的手臂哭得稀里哗啦。那时他爱怜地抚抚她柔顺的长发,将纸巾轻拭去眼尾跃出的泪花。
时祺想,三天之期好像太长了。
“刚刚问的问题,”
“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答案?”
第68章心房
这话问得不合时宜。
像是针尖刺入心海,她被这个锐利的问题轻轻地扎了一个破口,从破碎的心脏流淌出一串新鲜的血珠,短暂地痛了一瞬。
但时祺太想知道答案了。草长莺飞的时令,对他来说却像蠓虫肆虐的盛夏。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时,就像自己心甘情愿地走进葳蕤湿润的草木中,每时每刻都像有细密的啃噬附着在血肉之上,痒得抓心挠肝。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温禧抬眸,在涟涟泪水中与他那双深情眼对视。
时祺恨不得缠着她立刻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个答案,如果量变可以换来质变,他愿意每秒钟都问她一遍。
“重要啊。”
只要她愿意松口,他便能双手奉上自己的全部。
“但你从前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这是时祺用来回答某场钢琴比赛结束后的采访,当时他是一匹过关斩将的黑马,面对桂冠的谦让之词。
她难能可贵地记得。
可彼时他拔得头筹,现在分明没有拥有他的月亮。
还差一步之遥。
“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说,接着与她解释。
“我怕太晚了。”
“我害怕会有一天生离死别,”时祺沉声,眼尾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暗淡,语气却尽量平淡轻松,好像只是在随便说笑:“说不定到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就是我了。”
“我不想你也这样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他给温禧递去一张干净的纸巾,指了指她湿润的眼尾。
偶尔想不通时,他的脑海中是曾有过这么危险的想法的。因为她对每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人都好,却偏偏不肯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当然知道,想要被她永远怀念,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你说什么,好端端地。”
温禧心想,平白无故地咒自己。
他的担心虚无缥缈,她不迷信,只是涉及到他的所有事都格外小心,克制住自己不去考虑最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