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片刻,自傲的他选择去写自己喜欢的诗歌来打发时间。
“听说过那个时候他是军部的高岭之花。”纪德皱了皱眉,从脑海里挖出认识的人委婉提醒过自己的话,摊手:“可惜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和‘高岭之花’八竿子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从当时就认识他的人的角度,说不定经历就是眼睁睁看着高岭之花成为无名作家的狂热粉?
纪德越想越打从内心好奇波德莱尔怎么会有‘高岭之花’的称呼,最后他直接敲定:如果这个世界的波德莱尔是高岭之花的话,他一定能围观就围观看看。
“不过,他们的相遇听起来挺浪漫的。”纪德语气带着惆怅。
人生和笔尖都在一刻不停书写孤独和绝望的少年,在某天黄昏遇到了同样饱受孤独和绝望折磨的无名作家。
他一眼就认出文字下那个和自己相似的灵魂。
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会比较好吧?纪德陷入思考:这样子说感觉怪怪的?
那个自傲于自身才华,却没有写出满意诗歌的、孤独又高傲的少年,有那么一天黄昏百般无聊地在巴黎随意走动,寻找着灵感的时候,途径了一家旧书店。
少年带着傲慢的态度,轻蔑地翻动着书页,因为他深信:由自己写下的诗会比在场的任何诗更加地引起他人共鸣,也更加美丽。
可惜他想错了。
在如此破旧,如此渺小,如此不值得一提的地方,他看到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天才一直都有,但知音千年难寻。
液体浸湿文字的瞬间,少年低垂着睫毛的金瞳闪烁着摄人心魄的色彩。
这突兀的色彩就像是浑浑噩噩度日的流浪汉突然有了对人生的期冀,就像是麻木等待着死刑的死囚犯突然有了对明日的憧憬,就像是祖祖辈辈都在埋尸的埋尸人突然有了对未来的希望。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人生第一次庆幸起自己的诞生。
“我觉得——”
“不,别你觉得!我也不要你觉得,我还没有说完呢!”
少年很快买下了手中的杂志,带着无法言表的雀跃和局促,他向着书店的老板询问着诗人的信息。
他有种难以言状的激动,想走出这个阴暗狭小的空间,将他的诗人介绍给街道上、马路上、集市上自己可以遇到的每一个人。
想要告诉所有他遇到的人:他有他的诗人了!
“哦,你说的是佩里吗?”年迈的书店老板戴上老花眼镜,摸着苍白的长胡子琢磨着诗的主人,迟疑道:“我记得好像前不久他最后投稿的杂志发布了他的讣告。”
那瞬间,少年心坠地狱。
“不过如果你喜欢,我这还有他写的其他作品。”老板眯着眼睛笑着,试图和眼前看起来很富有的小少爷打商量,“他的作品没有什么知名度,挺便宜的。买过去,无聊时消磨下时间很划算。”
那瞬间,少年头一次觉得:怎么可以有人用笑着的语气说出这么面目可憎的话语?
“怎么样,小少爷?”
那瞬间,少年收敛好自己阴暗的想法,一字一词咬字清晰地、高傲地笑着道:“请把他所有的作品都我。我愿意用重金购买。”
他内心带着杜鹃啼血的悲愤,语气隐隐约约压抑不住自己的痛苦:“我会让所有人都后悔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将名声给予他。”
“我觉得现在——”
“别!别你觉得现在!我现在也不要你觉得,我真的还没有说完!”
纪德几乎是以抓狂的语气喊出这句话。
海源北斗瑟缩了下,做了个把嘴巴拉起拉链的动作。虽然他本人真觉得这比起追星故事,更像是巴黎爱情故事。
纪德气喘吁吁地停下,觉得自己还可以大战三百回合。他赤色的眼瞳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有着不把别人带进这个坑绝不罢休的念头。
凭什么我要一个人掉了这个坑,要掉一起掉!
安德烈·纪德讲着讲着,就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刚上了。
“波德莱尔很快就明白军部的环境不适合他长时间翻译,零碎的时间不足以让他翻译好诗人的作品,他需要更加自由更加宽松的时间。”
纪德冷静了下来。他微微抿唇,语气夹杂着些许吝啬的夸赞:“事实证明,他的行动力很强。”
先不说他是怎么主动跳出军部的大泥潭,反正他的确做到同辈人无法做的事情。他跳出去了,并且成功在异能界取得了自己的话语权。
中间的辛苦大概让曾在军部所属,现在仍在军部任职的福楼拜讲更深刻一点吧?纪德歪了歪头,他那时候在中东,法国的一切变化自然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种隐晦的巴黎故事,还是他回法国后别人和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