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彼特你这老狗,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安东尼站起来破口大骂,“名单上还不是有四成都是你的敌人!我都允许你杀了我的一个叔叔,你管个没关系的西塞甚么!”
莱彼特无话可说。
此时,屋大维也站起,说:“我不赞成杀死西塞罗。”
阿格里帕顿时松一口气,米西纳斯却是眉头深锁,在三个凯撒派领袖争执间,悄悄地退出帐外。阿格里帕瞧见,马上追出。
“你不能给西塞罗通风报信!”阿格里帕将他扯到边上,急道,“这会破坏整个清洗计划的。你不是也清楚屋大维的意思吗?这不单是要清洗布鲁图斯留在罗马的党羽,更是要以凯撒为鉴,为新政扫除保守力量!改革罗马,势在必行!”
米西纳斯用力甩开阿格里帕的手,烦躁地整了整被扯乱的衣袍,压抑着声线说:“妈的,我就知道你也是个伪君子。别忘了庞贝内战前的清洗和凯撒刺杀案发生时,是谁保住你们的命!”
“要杀西塞罗的不是屋大维,是安东尼!屋大维已经在想办法了!”
“你不是蠢到信他吧?”米西纳斯伸出手臂猛地指向被掩得严严实实的军帐,“有安东尼背黑锅,是屋大维铲除西塞罗的最佳机会,他会放过吗?没一个当权者受得了西塞罗那张嘴!”
阿格里帕怔在原地,半晌才道:“你……我们不能背叛屋大维。你一旦走漏消息,不单是未必救得了西塞罗,甚至连你都会被他们杀死。米西纳斯,我请你用用你引以为傲的理智,我年长又聪明的朋友!”
米西纳斯低呼出一口气,“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在身前伸出食指,稍稍用力地说:“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图利娅有事,更不会破坏屋大维必要的结盟。你惟一要做的是给我闭上嘴,别让其他人发现!”
“……”阿格里帕挣扎了一下,最终点下了头。在米西纳斯要离开前,阿格里帕还是拉了他一下,“你应该再给屋大维一点信心,他和安东尼、布鲁图斯这些人是不一样的。你再信信他吧!”
米西纳斯回过头来,嘴角放平,吊儿郎当的气质褪去,眼角眉梢间满是少见的严肃,“我不是质疑你们,”他说,“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拿小图利娅来赌失败的可能性。”
阿格里帕放走了米西纳斯。
他强行装作若无其事,走回帐内,一身戎装地肃立在屋大维的身后。身在会议中的屋大维,视线微不可察地瞥过挚友,然后继续投入进凯撒派的讨论中,真正的恍若未觉。
三天后,名单终究是定下了。
一百二十名元老、二千名士绅,名列其上,他们以及家族的成年男性将被杀死,余者则被赶出宅第,流放,财产尽归新成立的凯撒派后三头同盟所有。
名单的最高位置,赫然就是西塞罗的名字。
“跟其他人不同,西塞罗家族,就只有西塞罗,”莱彼特将名单卷轴亲手交给军士,谨慎地叮咛,“不能碰其他人,也不可掠夺他的财产。特别是小图利娅,她是庞贝和布鲁图斯的女主人,她的死会立即激化地中海的形势乃至民怨,你们不仅不能碰她一根汗毛,更要以国家的名义保护她,不能让意大利的流氓碰她,听到了吗!”
“胆小鬼!”安东尼鄙夷地道,“我是对小图利娅没意见,但用得着你这副哈巴狗的样子?你难道怕西塞罗死了还会变成鬼,在你的耳边唠叨不成?”
“安东尼将军!”莱彼特忍不住回喝了一句,“我希望你在处理政治问题上更小心一点,西塞罗是个一张贿票都不需要就当上罗马执政官的男人,不要低估他的民望!杀了他还可以说是为了共/和国的政治稳定,但杀一个手无寸铁、德行昭著的贵女,我必须说,这会引起公愤。我简直不敢想,一直捍卫罗马传统的西塞罗父女同时惨死,民众会是甚么反应!”
屋大维并未发言,静静地坐在一旁。
除了西塞罗,对于名单上的一切,他都处于置身事外的态度,尽量保持自己的干净形象,同时也可以借盟友的手肃清凯撒派的敌人。
涉及二千多个政治家庭的清洗名单,就这样在争议声中发下去了。
当夜,罗马城响起了惨绝人寰的杀戮声,大量贵族变成乞丐逃出野外,意大利臭名昭著的流氓乘机抢掠、侮辱贵女,火光照亮了罗马,尖叫响彻云霄。
早就躲在小镇里的西塞罗,也收到了朋友传来的风声,带着小女儿和少数仆从往沿海逃亡。杀手一路追赶,沿路却没有一个意大利人愿意透露西塞罗的行踪,使得他不甚周全的逃亡尚算顺利,一直逃到了海边,希望可以雇船离开意大利,逃往马其顿。
却是被一名外族雇佣兵认出了身份,将他出卖给杀手。
“主人快逃!”西塞罗最忠心的秘书奴隶,以身挡在了破木屋的门外,“啊!”不多时,便已响起了惨叫声,血液自门底的隙缝渗进屋内。
破烂的木门板,被在外撞撃得吖吖作响。
图利娅将早就预备好的小钱袋交给西塞罗,推着他让他赶紧进房,从秘道逃出。
“你呢!”西塞罗紧捉着小女儿的手。
“我不会有事的,”与往日一般打扮整齐的图利娅,向父亲镇定地微笑,手下却使劲地将他推走,“请你放心吧。”
她才刚将西塞罗推进房间、从外关上房门,木屋大门便被杀手破开了!
图利娅猛地回过身,挡在了房门之前。
两名杀手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问:“你就是小图利娅夫人?”
图利娅笑笑,“是的,请问有甚么事吗?”她放在背后的双手,从长裙暗格中抽出小刀,牢牢地攥着。
高个子的男人怒喝一声,要她让开,便要上手拉人,另一个矮个子的却是挡住。他温声劝小图利娅让开门。
“三领袖命令,必须保证小图利娅夫人的安全,请夫人不必忧心,只要你让开,让我们完成任务,我们绝不伤害你。”
“三领袖……的命令吗?”图利娅轻笑一声,抬起清亮的浅蓝色眼眸,咬字清晰地说:“西塞罗家的女儿,不是罗马政治家那起悲哀的懦夫。我去他的保证安全!”话音一落,她便以完好的左手握刀,猛地刺进曾经骨折的右手。
刀尖刺穿手掌,将图利娅的手牢牢地钉进木门把上,鲜血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