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自打得知匈奴要求更换和亲人选的事情,整个人就如遭雷击,眼下虽然找回了理智,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太后见他还是犹豫不决,索性也不等他的答案了,自己亲自为他选定了孔清。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霍远身为武将,总有一日要上战场,虽说这是建功立业最好的途径,可危险也是真危险,文臣相比于武将还是要安全许多。
周衍身为大燕长公子,本身已是尊荣至极,不需要未来妻主再去战场上拼杀搏命换来荣耀,还是孔清更合适些。
事情一定下,宫里的侍从便第一时间去孔府宣旨,婚期定得也很紧,不管是不是吉日吉时,五日之后便要成亲。
懿旨一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公子如此急着下嫁是为了什么,留在都城的匈奴使臣须卜兰,也就是那个刀疤脸女人,一直在关注周衍的动向。
那次周衍去玉林苑的时候,须卜兰偶然瞧见了他的真容,当即修书回匈奴将此事报给呼延邪单于。
事实上,当日使团里的那个为首的女人正是匈奴单于呼延邪本尊,只不过她是假托了身边重臣的名字,作为使臣来的大燕。
她看中了在都城门口惊鸿一瞥、却又在眼皮子底下被夺走的男人,在大燕的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暗中派人寻访,直到离开前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才将继续寻访的任务交给了留在大燕的须卜兰。
回到匈奴后的呼延邪是接到了须卜兰的来信,这才修书给大燕女帝要求更换和亲公子人选的。
所以须卜兰这些日子对周衍的动向格外关注,一得知长公子五日之后即将下嫁孔清的消息,便立刻进宫求见女帝,要求暂缓长公子的婚事。
女帝自然一顿虚与委蛇将她应付过去,随后还亲自去了一趟太后那里,说是兄长的婚事必须按期举行,否则看匈奴使臣的态度,呼延邪单于绝不会善罢甘休!
婚礼时间太过紧张,宫里众人以及孔府中人都为了五日之后的婚礼忙碌起来,周衍作为即将出嫁的正主,却一点喜色也没有,像个木头人一样配合裁缝缝制礼服,跟宫人学习出嫁为人夫需要学习的东西。
对于他的态度,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事涉和亲,又要仓促下嫁,任哪个男子摊上这等事情也笑不出来。
一直忙碌到天黑,周衍才被放回来休息,但一桌好酒好菜还是雷打不动地在寝宫里备好了。
剑君也是按时出现,蹭吃蹭喝。
周衍今夜情绪不高,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马上就要嫁人了,小美人儿仿佛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周衍勉强扯扯唇角:“让阿窈见笑了。”
剑君好像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边吃边问:“哦?是匈奴的要求令你烦心,还是下嫁孔清非你所愿?”
周衍沉默良久没有回应,最后开口时还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道:“这几日还过来便罢了,待我出嫁,阿窈就别再来了吧,已嫁作人夫还与旁的女君来往,对妻主不好交代。”
剑君突然放下筷子,可怜兮兮地道:“小美人儿这是嫌弃我啦?”
如果是原来,周衍肯定会心软的,但是现在,他只能硬起心肠别开眼去:“即然嫁了人,就要尽到为人夫郎应尽的责任,我即便身为长公子,亦不能免俗。”
你我的缘分,就此尽了罢。
剑君不置可否,继续吃着桌上的食物,直到吃饱了,才抹抹嘴道:“这不是还有几日么,不着急。”
周衍其实很想问她,知道我要嫁人,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还是说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在你眼里,就只是提供好酒好菜的工具?
但是他很能压抑自己的冲动,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只道:“时间很紧,出嫁前这几日我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用膳,不过饭菜我会让下面的人准备好。”
剑君仿佛有吃有喝足矣,听周衍说还会为她准备酒菜,她就放心了:“还是小美人儿对我最好了!”
今夜过后,一连几夜剑君过来吃饭的时候都没有遇到周衍,直到出嫁前一夜,他才在剑君即将吃完之前出现了。
但即便过来了,还是沉默着坐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
剑君忽道:“小美人儿高兴点嘛,明日可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总这么哭丧着一张脸可不好,未来妻主见了也要不高兴的!”
周衍闻言勉强扯扯唇角,但显而易见,兴致还是不高。
剑君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想想便道:“这样吧,吃了你这么多好酒好菜,今日我送你一份好礼!”
说完就起身神秘兮兮地朝周衍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等人走到近前,不等他反应,就一把搂住他腰间,窗户在掌风之下应声而开。
两人好像鸟儿一样,快速飞行在雄伟广阔的大燕宫廷之中,穿过脚下一座座宫殿,就像那日在城门口救下周衍时的情景一样,也跟神仙似的,带着人在空中飞。
寻到一个僻静久无人居的宫院,剑君带人降落,同时放开周衍,整个将人搂入怀里的动作就真的好像随手为之,搂着人时不带半分旖旎,将人放开时,也不带半分留恋。
反倒是看似被动的周衍,愣愣地僵在原地,身体不自觉地轻微颤抖着,身上力气也随之流失了不少。
他这几日都在随宫人学习嫁作人夫的一些知识,怎么不懂身子发软、没有力气意味着什么,未免继续失态,他急忙脚步微跄寻了个最近的廊柱靠住,目光幽幽飘向院落当中引得他如此的红衣女人。
随后便听见女人说了句:“小美人儿,看好了!”剑鞘落地,长剑瞬间惊鸿游龙一般舞动起来。
今夜月色正好,洒落在这废弃宫苑当中,就好像给院落中舞剑的女人洒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周衍眼神迷离,却贪婪地不肯放过女人任何一个动作,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剑法,被女人舞动出来,正与她那一身红衣相得益彰,仿佛这天地、这红色、这名剑,都是专门为了她而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