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驹蹄子踏在湿泥里,每一步都陷得比先前深,拔足时竟带着黏腻的咕叽声,像是有东西在底下拽着蹄子。
前方雾气已浓成灰黑色,连一旁的树干都只剩模糊的黑影,风裹着瘴气吹过,草木叶子瞬间泛出黑痕,簌簌往下掉渣,落在地上便化成了乌水。
更诡异的是,走了半柱香,连一只飞虫、一只走兽都没见着,只有众人的呼吸声、灵驹的喘息声,在雾里发出回响,反倒衬得周遭愈发死寂,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被这雾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停。”宗主忽然勒住灵驹,灵力凝在指尖,朝着前方雾气一点,“有瘴气波动,且带着异香,恐是人为引动。”
话音刚落,药王峰主已打开药箱,取出六枚青色药丹:“这是清瘴丹,含在舌下,可暂避低阶瘴气。若遇灰色浓雾,切记不可吸入,那瘴气里掺了蚀灵粉,会耗损修为。”
众人刚将药丹含入口中,洛瑶忽然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摸袖口:“我的药丹!方才递水时掉了……”
她急得眼红,声音都带上哭腔,“这可怎么办?我会不会被瘴气伤到?”
沈雪宁眉头微蹙,刚要伸手去取自己的备用药丹,凌素衣已先一步递过一枚:“我这里多带了一枚,洛师妹先用。”她语气平淡,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随手相助。
洛瑶看着那枚药丹,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飞快接过,小声道谢:“多谢师姐……”话音未落,她忽然朝着东侧方向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脚,“啊!我的灵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洛瑶的灵驹竟挣脱了缰绳,朝着灰色浓雾冲去,不过片刻,便被雾气彻底吞没,连一声嘶鸣都没留下。洛瑶急得要追上去,却被沈雪宁一把拉住:“不可!东侧瘴气凶险,你进去就是送死!”
“可是我的灵驹……”洛瑶哭着挣扎,袖中的红色玉珠却在此时悄悄滚落在地,被雾气裹着,朝着浓雾深处滚去。
她余光瞥见玉珠的动向,挣扎得更厉害,“那灵驹陪了我三年,我不能丢下它!”
宗主脸色沉了下来:“边境之事要紧,一匹灵驹而已,不可因小失大。”
他刚要下令继续赶路,药王峰主忽然拽了拽凌素衣的衣袖,压低声音:“你看洛瑶的脚踝,没有泥痕,根本不像被绊到的样子。”
凌素衣顺着药王峰主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洛瑶的裙摆虽沾了泥,脚踝却干净得很。她正想再细察,沈雪宁已松开洛瑶,语气冷淡:“要么跟上队伍,要么留在原地等我们回来。”
洛瑶咬着唇,终究不敢真的留下,只是眼神却始终望着东侧浓雾,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行人继续前行,凌素衣刻意放慢脚步,落在最后,目光扫过方才洛瑶站立的地方,地面除了灵驹的蹄印,还有一个极浅的指痕,像是故意掐出来的,引着人去注意东侧。
“素衣,怎么了?”沈雪宁回头,见她落在后面,语气不自觉软了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素衣回过神,快步上前,摇了摇头:“弟子无碍,只是觉得这雾气太过诡异,怕有埋伏。”她说着,眼角余光瞥见洛瑶悄悄松了口气,指尖还在袖中摩挲,像是在确认玉珠是否还在,方才玉珠滚落时,她分明看见洛瑶悄悄用灵力裹了一下,只是故意让玉珠朝着浓雾滚去。
就在这时,前方的浓雾忽然翻涌起来,淡灰色的瘴气朝着众人蔓延过来,空气中多了一丝甜腻的香气。
宗主大喝一声:“结阵!”
三位长老立刻站成三角,灵力交织成淡金色的屏障,将众人护在其中。瘴气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屏障表面渐渐覆上一层黑痕。
药王峰主脸色一变:“不好!这瘴气里的蚀灵粉浓度比预想的高,屏障撑不了多久!”
洛瑶忽然抓住沈雪宁的手臂,声音颤抖:“师尊,我刚才好像看见雾里有人!还拿着……拿着咱们宗门的令牌!”
众人皆是一怔,宗门令牌只有核心弟子和长老持有,怎会出现在雾林瘴气中?凌素衣眸色一沉,刚要开口,却见沈雪宁已提着佩剑,就要冲出屏障:“我去看看!若是宗门弟子,不能丢下!”
“师尊不可!”凌素衣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瘴气凶险,且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贸然出去会中埋伏!”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沈雪宁的掌心,两人皆是一顿,凌素衣的耳尖瞬间又红了,却还是强装镇定,“弟子愿先去探查,若真是宗门弟子,再设法营救不迟。”
沈雪宁看着她坦荡的眼神,方才因瘴气而起的慌乱渐渐平复,点了点头:“小心,若遇凶险,立刻退回。”
凌素衣应了声“是”,取出佩剑,灵力裹住全身,朝着浓雾中掠去。
刚进入瘴气,她便察觉到不对劲,这瘴气看似凶险,却刻意避开了她的灵力轨迹,像是有人在暗中引导。
她顺着瘴气的缝隙前行,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忽然看见前方的空地上,躺着一枚宗门令牌,令牌旁,正是洛瑶那匹灵驹的尸体,尸体上没有伤口,只有嘴角沾着一丝淡绿色的粉末,与药王峰主先前拿出的迷踪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