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损之明白他的意思,在一旁装作师长的样子,絮絮叨叨感叹元稹以前爱睡懒觉,如今这把年纪学有所成,他已经非常感动。
元稹一下子站了起来。
李损之一愣,但随后见元稹脸上挂着笑容。
“师父累了吧,坐一会儿。”元稹就是忽然想起来,李损之之前比他矮一头,方才起身比了一下,身高差距更大了。
李损之见元稹低头眯眼看着他,本来就和元稹乱了高下,他吓得根本不敢坐。
“算卦”的幡子在风中飘扬。
国子太学生看出来这两人毫无本事,满口胡言,就是闹着玩的,谁料引来了真的客人。
元稹坐定,眼神暗示李损之拒客。
但李损之问过访客,前进士,就是算一算之后的仕途。
元稹开门见山:“初次摆摊,试手算卦,不收钱……准不准嘛,你可以先问问他们。”
太学生在边上说卦师的答案不着调,访客反而粘在凳子上不肯走。
事已至此。
李损之毕恭毕敬,在一旁侍奉,把摊子上的玩意整理一番。
元稹见访客三十来岁,却敢来白天无正经事做的年轻人群里,可能有苦难言,只想倾诉一番。
“你先说说前事吧。”
【“即今漂泊干戈际,屡貌寻常行路人。”】
【由于战乱,昔日不可一世的“五姓七望”和旧日皇室后裔,也不得不躲到巴蜀或江南。】
【逃难匆匆,随身携带的名家字画卖不了几个钱,余下不多的金银细软,容易被当地人盯上,报价再低,人在异乡,为了活命,只得忍受。】
【擦肩而过的路人,衣着褴褛,谁能想过对方也曾锦衣纨裤,出入于公卿宅第。】
天声来的不是时候。
元稹没太听清访客的话,只记得他同天声里讲的那样,说了一些战乱的事。
今年三月,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吴少诚争夺地盘,战争打到现在也没结束。
访客能从徐州过来,已是不易。目前,他在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的幕府里任职。
张建封前年赴长安面圣,作诗《朝天行》一首,去年三月三日上巳节同样来长安,和诸位宰相宴上同坐,可是今年就派访客一人过来。
访客很是不安,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当幕僚的机会,怕是又要失去了。
又要?
因为今年年初,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宣武军节度使董晋去世。董晋当时出镇汴州,他去世之后,随即爆发军乱,死伤无数,访客侥幸逃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元稹刚想开口,却听到他以前科举屡试不第,这才遇见董晋,被邀请去做幕僚。
董晋可是昔日宰相,以他的威望,若能举荐眼前这位访客,自然仕途通达。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