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奶奶,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今安紧紧盯着奶奶慌乱的眼睛,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你不要深陷骗局而不自知!”
面对孙子锐利如刀的眼神和毫不退让的逼问,奶奶的心理防线在巨大的压力和愧疚下彻底崩溃了。她呜咽着,终于吐露了真相:“是…是时忆…是那孩子…和他哥哥…送的…”
真相如同冰水,浇得今安浑身发冷。果然是他们!那个一闪而过的荒谬念头,竟然是真的。一种被无形丝线缠绕、被精心算计的感觉让他遍体生寒。
就在这时,奶奶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时忆”两个字。
今安沉默地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奶奶,今安哥哥怎么还不来呀?”电话那头,时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
“小忆。”今安开口,声音低沉。
“哥哥?!不是…我,我听奶奶说你要来搬家了,我在新家等你呢。”时忆的声音瞬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被那种纯粹的喜悦掩盖,只是这喜悦在如今的今安听来,充满了刻意。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欺骗。”今安的声音冷了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了时忆带着哭腔的解释,那声音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我只是想让哥哥开心,想让哥哥过的不那么痛苦…我看到你难过,我这里也好难受…”他哽咽着,委屈和伤心几乎要溢出听筒,“呜呜呜呜…”
那哭声纯粹而脆弱,充满了心意被误解、被拒绝的伤心。今安听着这哭声,脑海里浮现出时忆那双总是盛满星光、此刻却泪水涟涟的大眼睛,再想到这一切背后可能站着的那位深不可测的时挽…他明白,这不仅仅是时忆的“心意”,更是一场针对他弱点的精准打击。
“可…”今安想说“我不需要这样的施舍”,想说“这太沉重了”,但时忆的哭泣声在他耳边徘徊,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仿佛他只要说出拒绝,对方就能立刻哭到晕厥。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奶奶那崩溃的泪容和时忆这纯粹的伤心,像两把锁,牢牢锁住了他拒绝的可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为他忧惧成疾,也无法硬起心肠去彻底伤害那个看似一心只为他的少年。
再睁开眼时,他眼底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无力。他对着电话,声音沙哑而低沉:“……时忆,别哭了。”
电话那头的哭声小了一些,变成了小声的、委屈的抽噎。
“我很开心,但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话还未完,时忆的哭声骤然又响亮起来,带着更深的绝望。今安连忙改口,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好,我接受,我接受。但这份情,我记下了,这房子,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好,哥哥,那我今天就等着你来。”时忆的声音立刻雨过天晴,带着满足的轻快,仿佛刚才的哭泣从未发生。电话被挂断。
奶奶看着他的反应,那一直紧绷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断裂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如释重负、却又背负上更沉重心理负担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她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今安下意识地、动作有些僵硬地扶住了她。奶奶就势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呜呜地哭出了声,那哭声里混杂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有心愿达成的狂喜,有对未来的忧虑,有对这份“厚礼”的不安,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虚脱:“好了……好了……我的好孩子……我们安安……我们安安终于……终于苦尽甘来了……”
随后,今安跟着奶奶来到了那个位于学校附近的小区。当他站在那扇光洁的、闪着金属冷光的防盗门前,看着奶奶用那双布满老茧、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掏出那把崭新的钥匙时,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门开了。
宽敞明亮的客厅瞬间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光洁的浅色瓷砖地板反射着从巨大落地窗外涌入的阳光,雪白的墙壁一尘不染。而在这片过于完美的景象中央,时忆正站在那里,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手上正捧着那束——三朵洁白的蝴蝶兰。